等到謝季柏沉睡過去,杜月兒便輕輕下床穿上繡鞋,走出房間,從外面將門關上。
第二天,眾人發現杜月兒失蹤了。
在謝季柏病重的當頭,誰也不敢告訴他這件事,幸而謝季柏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昏睡中,醒來後眾人就以各種理由搪塞他,比如杜月兒在洗澡,杜月兒在吃飯,杜月兒為謝季柏上香祈福謝季柏讓人去傳,然而每次等著等著,自己又重新昏睡過去。
一晃近一個月過去,新年已過。整個新年期間,謝府都沉浸在一片愁雲慘淡中,上面主子心情不好,下面奴才們也度日如年。特別是初四那日,謝府迎來新一輪的打擊:林府派人來退婚了!
林家小姐原本三年前就該和謝季柏完婚,只是林小姐母親突然暴斃,按例林小姐要守孝三年。今年林小姐出了孝期,本來等謝季柏春闈過後就可以完婚,不想謝季柏居然病倒了!林家每天都派人前來打聽,眼見謝季柏一天虛弱過一天,就要不行,林太傅坐不住了。
他女兒今年都十九歲了,若是謝季柏死了,生為未婚妻,總不好在未婚夫新死沒多久就出嫁吧?起碼要再等個一年,可若再等一年,林小姐就到二十歲,都成老姑娘了!說不定還會有人背後說她女兒剋夫,到時候就更不好嫁了。可憐天下父母心,林太傅一連幾天吃不好睡不好,生生瘦了十斤,最後一咬牙,決定舍了這張老臉,退婚!
林家這一退婚,把謝大老爺氣個半死,再加上憂心謝季柏的病情,一來二去,這個謝家的頂樑柱也病倒了。嫡長子和嫡長孫都臥病在床,早已不管事的謝老太爺不得不強忍悲痛重新出山,主持謝家各項事宜。
紅柳一邊給謝季柏擦臉,一邊默默流淚。太醫說了,謝季柏也就剩下這最後幾天時間,讓他們儘量滿足他的願望。可如今少爺想見杜月兒,又叫她哪裡找去?
紅柳傷心之餘又恨杜月兒無情,居然在少爺病重的當頭不告而別。她實在想不通杜月兒為什麼要走,她的賣身契還在謝府,逃奴若是被抓到,處罰是相當嚴重的。又想少爺這次生病也是因她而起,或許她是怕少爺死後自己被大老爺處死,所以才逃了吧?
溫熱的毛巾從謝季柏眼周拭過,他的眼皮動了動,醒了過來。
“少爺”紅柳見謝季柏醒了,高興之餘又擔心他問自己杜月兒在哪,這一個月下來,她各種理由都編過了,只能不斷重複使用。
謝季柏醒來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你去我書房,書櫥第三層左數第五格有一副畫,替我拿來,再帶個火盆過來。”
紅柳先吩咐外間的丫鬟進來守著謝季柏,自己領命去了,沒多久就將謝季柏要的事物拿來。
謝季柏將畫卷展開,上面的饕餮憨態可掬,無半分兇獸的氣勢,讓人忍俊不禁。謝季柏看了半晌,才重新合上。又命紅柳扶他起來,披衣坐在床邊,輕聲問道:
“紅柳,你實話告訴我,杜月兒是不是已經不在謝府中了?”
紅柳知瞞不過他,只得點頭承認,又柔聲安慰他道:“少爺,老爺已派流光帶人去找月兒姑娘了,憑咱們謝府的實力,很快就能找到人將她帶回來見你。”
謝季柏搖頭:“罷了,隨她去吧。”
其實他早就猜到杜月兒已經不再謝府,只是心底還有希翼不願意承認罷了,如今也該清醒了。活了二十年,糊里糊塗的對一個女孩上了心,他不想糊里糊塗的在謊言背叛中死去。
他命紅柳去取火摺子,欲將畫卷點燃,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摔打之音,只聽見一個熟悉女聲喊道:“走開!我要見少爺!”
房門猛地被推開,杜月兒高興地衝進房間跪趴在他膝蓋上,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仰首看他,帶著一如既往的口氣邀功道:“少爺,我得到龍魚肉了!”
謝季柏手中畫卷掉落在地,恍在夢中。
杜月兒見他沒有像往日一般誇獎自己,以為他在為自己私自出府的事生氣,忙拉著他的手解釋:“少爺,月兒這次擅自離府是要替少爺尋藥,少爺就原諒月兒這次好不好?”
謝季柏恍惚看她許久,才確定她是真的回來了。
這一個月以來,他想過,念過,擔憂過,憤怒過。
無數次的期盼,無數次的失望。卻從來沒有真正將她放下過。
所有的心傷不滿,憤怒失望,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落地成灰。
他抬手撫上杜月兒的發頂,輕聲說道:“只要你回來,我就原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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