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朝她這張桌走來。
這回,她起身微福,“舅姥爺。”
臉上笑哈哈的,但其實並非真在笑。眼睛眯彎彎的,裡面也未必有大慈大悲。天生一張好似不老的笑佛面,卻有一顆自我的心。這就是童夫人的弟弟,也是給她出最難一題的人,顏輝。
“我早就想跟你說了,當著姐姐的面,怕她嗦。我姐姐不在,你就別叫舅姥爺,直呼名字即可。”顏輝天生勾起的嘴角扯平了,這時才算真笑,“采蘩。我在窗外頭站得腰痠背疼,結果看到你佔著好桌,還有一張空位,不介意讓我坐吧。”介不介意都坐了。
一張方桌四張椅,這下滿座。
秋路為顏輝倒茶,喊一聲顏兄,“城裡傳聞顏兄去了南海一趟,正在著書。等完成了,可否借小弟抄閱?”
顏輝自然見過秋路,但從前沒打過交道,見他屈尊倒茶,便看著采蘩呵然,“小爵爺折煞在下,怎勞您倒茶給我?”說著折煞,也沒真去搶壺,坐得安穩,“小爵爺願讀在下的書。是在下之榮幸。待書著成,我讓人抄好送去府上。”
秋路謝過。也看著采蘩呵笑。
采蘩心裡清楚得很。顏輝以為秋路的恭敬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所以對她笑。而秋路得意笑,則因為他和顏輝稱兄道弟,她就莫名矮了他兩輩。人的心思真是千種萬類,輾轉間產生無數誤會。然而,清者自清,她大方回二人之笑。媚相雖天生。心澄可洗。剎那,現清幽立雪的梅魂。
這一笑,別人沒在意。卻落在秋路的公主孃親眼裡。本來蹙眉沉臉,此時恢復了明貴之氣,與那幾個姑娘說說笑笑起來。
“人差不多到齊。”小夥計盡責提醒著,“鬥紙就要開始了。”
采蘩雙眸明亮,一面翹首而盼的神情。
顏輝見狀,若有所思。這丫頭是喜歡趕熱鬧呢,還是真喜歡紙?
紙硯齋掌事清咳一聲,“新紙試表品名會開始。今日御紙坊新紙由西騁創,紙官署新紙由於良創。四公子允諾,品級高者,後三個月內可儘先挑紙,得向氏紙鋪訂單。今日還有多一項獎。今早,六寶樓從高麗購得的綿繭紙已到,共三百枚。勝出者可無限量購。”
采蘩心想,誰輸誰贏,六寶樓都是大贏家。不過綿繭紙,卻不曾從爹爹那兒聽過看過,不知道是什麼樣的。
她這兒想完,發現懂行的看客們個個面露興奮色,便問自己這桌,“高麗綿繭紙很有名?”
顏輝表示不知,但秋路有所耳聞,“年前高麗進貢,其中有五十枚他們造的新紙,據說皇上用它作畫對之讚賞有加。多半就是這綿繭紙。不過,到底什麼樣子,我也沒見過。”
難怪沒聽過,年前她和爹在流放途中。采蘩不由坐坐直,四處尋看那高麗綿繭。
顏輝笑她,“此時勝負未分,紙自然放在裡面,你如何看得到?”
這下秋路也覺得采蘩出乎尋常的熱盼,“妹妹對紙有興趣?可我記得你識字不多。”
顏輝笑面圓眼,張口就拆穿她,“她看了我大半本南海遊記,若這也叫識字不多,那是我才疏學淺了。”
秋路恍然大悟,“你裝不識字?”
采蘩不理他們,只道,“怎麼還不比?”
她才說完,前方就開始了。
御紙坊五人面對她這張桌,張翼居中而站,“左大人,今日誰先來?”
御匠和紙署都是官立,裡面能稱為大匠的,都是官。
左拐坐在太師椅中,一腳高起,“誰先來都一樣,不過我知道你向來著急,急著要讓你徒弟出風頭,所以你們先來吧,我們押軸。”
對左拐這句話,多數看客們面露不以為然。
小夥計就是如此,撇嘴切道,“不好意思那麼快丟臉才對,他――”
采蘩打斷他,“小哥,給拿盤瓜子。”
秋路顏輝,四道目光,刷刷看。
阿肆,一大口葫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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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了,祝親們平安喜樂。
第113章有人捧,也有人砸
瓜子皮,一個兩個三個。
瓜子盤,一堆兩堆三堆。
驚訝采蘩叫瓜子吃的秋路和顏輝,瓜子在眼前時,個個沒含糊,磕得比她有滋有味。
西騁走到長桌那頭端起托盤,那一身銀白衣,配上那一條雪絲緞,抬步生和風,襯得他俊逸臨仙。
采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