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誇獎,下回改進。”神情自若?他是殺人狂吧?還給她下一次進行指點呢。
孤客聽出她這是反話。卻也懶得駁。再度站起身,往草叢中走去。
采蘩不由喊道,“你這麼就走了?”
孤客停下步子,回頭譏笑,“姑娘想聊天?”
“我的匕首還插在那死人身上。”她不敢去拔,“你幫我拔出來,然後橋歸橋,路歸路。”
“你上回怎麼拔的?”身形一動不動。影子凍結在寒土中。
“”上回有滔天的恨,連刺幾刀,想都不想便一氣拔出,這回沒有那樣的恨意,而且此時她已經冷靜了,“這是你的匕首。”
“送出去的東西還是你的麼?”蒙巾撲動,顯然他哼氣。
采蘩突然笑得滿目桃花,嬌面柔聲,“匕首如今是我的,可從前是你的,好歹有個舊主情誼。你要是不拔,那我也不拔,乾脆不要了。”
孤客立刻跨上一大步,卻又立時靜止,聲音有了怒,“拔出來。”
兩人相隔數丈,但采蘩彷彿覺得迎面來勁風,讓他的氣勢壓得呼吸不暢,哪怕他瞬間收斂住了。她幾乎也瞬間明白,自己那勾人哄人,打算要爐火純青的本事,對方根本沒放在眼裡。
但采蘩的天性其實很不好惹,他不吃她那套,她也無所謂,“不拔。”
“自己的刀自己拔。你若丟了保護自己性命的東西,將來也會很容易丟了自己的命,因為你太弱,在這樣的世道里只能讓兇惡之徒生吞活剝。”說罷,孤客頭也不回地走了。
采蘩看著雜草一叢叢晃遠,任性倔強的目光漸緩,再看鎖喉鬼時,眸中覆森寒氣。孤客的話雖然不中聽,她卻明白句句在理。絕地逢生,心境上徹底顛覆。而燼地五年,學會忍耐堅狠,還有對這個世道的一些通透。在前世的最後一年,流放人數之多令燼地的看管官員們乍舌。她還記得那些人在監工時竊竊私語,說明明才打下了北齊,正該氣勢如虹的時候,怎麼新帝一接管卻多出如此多的血案來。就在一波又一波的風言風語中,她知道外面已經非常亂了。如今回到十七歲,看到的卻是南陳風光如畫,貴人耀輝璀璨,富人奢靡無度,要不是孤客的出現,她真也許會像其他人一樣,安享最後的太平。
是的,周,齊,陳,還有那個名存實亡的梁,很快就會陷入在一片戰火之中。齊梁將覆滅,然而南陳要發生什麼,北周又為何沒乘勝追擊,她不知道。因為,她只是一個囚犯,囚犯之前只是一個丫頭,能從隻字片語中猜想國勢,已經是做從前所不能的事了。
亂世要自保,就得夠狠夠強。她一步步結實踏過去,垂眼看地上的死人。人都敢殺了,何況拔一把匕首?她蹲下身,盯了半晌,突然拿起殺手的行囊,在刀柄四周堵好,右手飛快一抓一拔,左手將行囊往洞口一摁,避免血花濺髒她的新衣,又把匕首上的血在死人棉衣上擦拭乾淨,插回匕鞘。
那般有條理,那般老練,又那般沉靜。
“說我留下一堆爛攤子,你不也留了攤子不收拾?”她想毀屍滅跡,但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如何做。
正躊躇不決,鎖喉鬼的包袱卻讓風掀開一角,從裡面滾落出拇指寬的白紙軸。她撿起來。開啟一看卻無字,大概是他傳訊息用的。
“你磨蹭什麼?想跟死人聊天,還是打算在荒郊野外過夜?”壓沉的聲音不是不耐煩,而是非常不耐煩。
采蘩嚇得跳轉身來,睜大眼瞧著孤客,詫異地問,“你不是走了嗎?”
“我習慣殺回馬槍,你又不是沒見過。”孤客瞥一眼鎖喉鬼,看到他心口的包裹,立刻明白采蘩的用意。“就說這種事要靠經驗,你老道多了。”
“難不成我還得謝謝你?”這人簡直不能用常理來形容,采蘩和他保持距離,“你自己喜歡殺人,別把我也兜進去。”剛才看他一劍就割斷了殺手的脖子,他卻給她氣定神閒得淡然,好像對方只是雞啊鴨啊。
“姑娘。是你自己跟上來的,何必我兜著你呢?”要不是她住在他隔壁,他怕聽到什麼不該聽的;要不是她落跑的動靜稀里嘩啦,他以為是鎖喉鬼的同夥,擱在平常,他根本不會搭理這樣一個女子。
他嘶一聲倒吸氣,“這大概就是孽緣了。”
絕對是!采蘩眯起眼。漂亮的美人尖朝兩具屍身點了點。“他們怎麼辦?”
“放著。”他看她表情不解,就用恍然大悟的語氣道,“你想跟我學毀屍滅跡,方便下回行事?”
采蘩罵自己白痴,問什麼問,反讓他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