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對。”采蘩挑眉,“獨孤棠,除了麥子之外,我身邊該不會還有你的耳目吧?”
“這裡是長安。”他混大的地方,風吹草動都能知道,更何況是“這麼大”的事,“差一點就是地頭蛇了,還用放耳目?采蘩姑娘未免小瞧了我。”
采蘩撲哧笑了出來,“為什麼還差一點?”
“我大姐不讓。”想不到有一天自己能將那段痛苦的過往如此愉快地說出來,因為她。
“結果練就了一身本事,只能在別處作威作福。”采蘩確實“小瞧”他,“你大姐也是為你好。就你那跳哪兒都傷的輕功,實在馬馬虎虎。像長安這樣的天子腳下,繁華古城,到處藏龍臥虎,你別瞎折騰,讓人笑你班門弄斧。”
她一本正經說的,但獨孤棠偏偏覺得太好笑,“跳哪兒都傷的輕功?這跟我沒關係,是拜的師父有問題。可惜今後也見不著了,不然你可以問問到底他怎麼教的,為什麼偷工減料,不負責任,誤人子弟――”
“行了,你怨懟深,自己問去。”不關她的事。
獨孤棠又笑,再開口卻是關心,“遇到了之後呢?”
“她自然驚訝,後來恨不得撲上來咬我,大概想到東葛青雲變成傻子跟我有莫大的關係。雖然我有些冤枉,但她非要那麼想,我能怎麼辦?也是等著,等她和她的相公一樣緊咬著我的身份不放,我再咬回去就是了。她不動,我不動。”沈珍珍和東葛青雲自私,見不得她好。她也自私,一定要比那兩個過得好。但她同時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不想在沈珍珍身上浪費太多精力。“這一路因為東葛青雲的折騰,我也想了不少。之前,我和你相同,都認為以童大姑娘的名義活下去,否定過往的一切,就能重獲新生。現在我卻改主意了。東葛青雲就是認定我會怕,怕被掀揭當丫頭的那時候。老實說,我還真怕過,不止怕當奴婢的事讓人知道,還怕逃跑殺官差的事讓自己再不能翻身。”
“你為何又不怕了呢?”他知道她怕,不過這種心態並不是別人勸勸就能克服的。她自己想通了,實在是件好事。
“我能說是向五郎讓我省悟的麼?他說一個人否認過去就是否認自己。他的很多話都虛偽,這句卻是實情。編一個謊,就要用更多謊去填。不但是我,還有身邊所有的人都被我拉下水,幫我一起撒謊。但謊言是無底洞,填不滿的。”由謊言建立起來的華麗堡壘,只要有一片松落,就會像沙子一般漏垮。
“我也受教了。”獨孤棠贊她好。
“我不信你不懂這個道理,卻為何還一直鼓勵並幫我重造身份?”看他一副你終於明白了的表情。
“因為――我想寵你。”有時候把心裡話說出來,也並不是那麼難,“寵你,自然是你怕什麼我就避什麼。”
采蘩垂眸,掩了笑意。風帽驅寒擋風,甜言心中泛蜜。她突然拉住獨孤棠,彷彿很習慣了,偎依到他身側――
“下雪了。”她道。
燈火中,小小的雪埃如星之金塵,旋舞。
第296章 左右生翼
這日一早,自到了長安就行蹤飄忽的顏輝終於在飯廳露面。姬鑰和雅雅高興地喊聲舅姥爺,這讓他天生的笑臉摻進親情意味,本來想說一聲就走,不知不覺卻坐在飯桌前了。
“舅姥爺這幾日都到哪兒去了?早出晚歸的。”來得巧,小廝剛送名帖來,采蘩本還擔心龐心柳趕不上。
“長安有些朋友對我的海南遊有興趣,正商談抄本的事。要不是這回還要照看你們幾個小輩,我壓根就不回來住了,城東城西來回的工夫都夠寫篇小記。”顏輝生性不拘,天下之大可四海為家,沒有遊子思鄉之感慨。
“抄本?”對他的微怨,采蘩不甚在意,“長安不是已經有海南遊記的抄本了麼?昨日我去西園時,有個姑娘跟我說很好看。”
筷子停頓,讓蒸碗的熱氣騰著,顏輝有些愕然,“應該還沒有傳到長安,我那幾個朋友都經營書鋪子,新書會先經他們的手。你說是位姑娘?”
“是。”采蘩深蘊何時該少話的技巧,尤其顏輝還是十分自我的人。她要是將龐心柳的事和盤托出,顏輝大概以為是個盲目崇拜他的小姑娘,掉頭就會走。
“讀遊記的姑娘。采蘩,比你有上進。”果然,因為采蘩回得簡單,顏輝反給自己添光。
采蘩心裡暗笑,面上一本正色,“舅姥爺,看賬本就夠我頭疼了,還看遊記?不過,我一定好好收藏著。如今雅雅開始讀書了,將來讓她拜讀您的大作。”
雅雅嗲聲嗲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