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要陪餘求死的,有餘求的幾個兒子,還有餘求的三大謀臣。餘求的妻妾們,女兒們,孫子孫女們貶為庶民流放北地。
餘求案,成了這任周帝最大的內政鬥爭。牽連之廣令人唏噓,單是判斬首這些人的家人全部流放就達三四百之數。餘求死後,案子並沒有立刻結束,陸陸續續查處了上百名都府和地方官員,牽涉千人以上的命運起落。
天有些熱,采蘩將水缸裝滿水,捉袖擦汗,長長吁出一口氣。太陽下山的時候烏睿出門了。這會兒還沒回來。臨走時說明早要用靜水沉紙絮,讓她挑水。
靜水是活水放在容器中沉澱了雜質之後的水。去除相對較重的雜質後,所造出來的紙會柔和一些,吸墨力也增強。靜水養紙絮,采蘩從烏睿那兒學來的技藝,牢記心中。技藝無好壞,但看使用者的心態,她不排斥跟敵人或壞人學習,只要時機允許。
采蘩一轉身卻差點撞到人,那個只露眼睛。從頭裹到腳的傢伙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
“你鬼啊。”她拍拍心口。黑夜,燈光。他一身黑,不是鬼就是裹屍。
裹屍不說話,大拇指往身後指一指,然後側身再回望采蘩,讓她跟著走。
“去哪兒?”采蘩心裡咯噔,暗道不好。她本想拖幾日好讓獨孤棠找到自己,沒想到半點沒有他的訊息。她卻要走了。
像裹屍的傢伙從不開口,一雙翻天眼漠然看著前面,但抬起雙掌。把玩一柄銀雪小刀。
笑面說過,他的銀雪刀是姬三蠶絲的剋星。采蘩還記得自己一套新衣服毀在蠶絲之下,當然也一點不想招惹這把刀,只好跟在他身後。走到門口,看到烏睿的馬車等著,她便確定要轉移地方了。
掀簾子,她衝烏睿就揉肩抱怨,“既然要走,幹嗎還讓我挑水?白費那麼多力氣。”
“周帝——”烏睿垂眸淡然道,“駕崩了。”
饒是采蘩早有準備,真聽到這個訊息時,仍是一驚,“這麼快?怎麼沒聽到敲鐘?”皇帝駕崩必響鐘,以告全城。
“訊息讓莊王他們壓下去了,要等餘求處斬後才會宣告,不過正因為如此,他們這時也無法分身,我們可以出城。”烏睿說道。
秘而不宣是怕沒了強勢的皇帝,餘求黨再次作亂吧?采蘩想得明白,也不得不暗歎烏睿他們的冷靜沉著,長安城裡大小事都在那位主子手心裡,收放自如。
馬車走起來,因天色剛暗不久,還能聽到外面人聲。她望著黑布簾,時有燈光線上孔中閃過,她的眸子就斂一斂,心就緊一緊。告訴自己,出城未必會如對方的願,他們以為莊王無暇分身,但獨孤棠不會。越是這種時候,獨孤棠應該越謹慎才對。今晚或許就是她重獲自由的時候,還能捉拿烏睿等人,接近那個人一步。
烏睿垂著的雙眸突然抬起看了采蘩一會兒,“今晚我們一定會出城。”彷彿知道她的心思。
“烏睿,我很好奇,那人許你什麼好處,令你死心塌地的?”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慌張,采蘩仍有閒心。
“沒有許我好處,只是給我一個盡情造紙的地方而已。任何地方,只要我想,他就能送我去。”烏睿直望著采蘩,“如果你心無旁騖,他也會一樣對待你。童采蘩,你想想,我二人聯手造紙,左氏技藝終會名揚天下,甚至千古流芳。其實,誰當皇帝誰統一天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是紙匠,歲月變遷時事變換,由榮到枯,由枯到榮,但紙只會更精更美更好,我們的名字隨它們傳下去,就像蔡侯左伯。所以,遇到明主就好。”
“對你來說是明主,對我來說是暗主。”采蘩聽不進烏睿的聯合論,“而且,我覺得你也陰暗得很。說什麼二人聯手,但若我比你強,你根本容不下我的吧。”
她咦了一聲,“前些日子還說你我只有更厲害的那個才能活,為何突然想聯手?”
烏睿垂了眼,“因你答應幫我,我給你找一條可以活得更好的出路罷了。”
“不必了。”采蘩抱膝,下巴擱在膝蓋上,“我怕死,所以我妥協,但妥協也不見得就能徹底同流合汙。我夫君是獨孤棠,北周四方將之首,除非他改變心意投了你們,我當然夫唱婦隨。別看我這樣,我還是很賢惠的。”這個詞讓自己想笑。
“同流合汙?”烏睿撇笑,“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是吧。”采蘩同意,“我為保命,你為揚名,一道走不久。”
烏睿不再說了。他本就不擅與人交際,應付采蘩其實十分吃力,不過遵照主人吩咐爭取她一下。話到這份上,強求也是無用,如果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