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戰亂中逃出來了的,說是要報仇雪恨,後來就不見了 我這些年都會想起,不知道他到底報了仇沒有,這也算是一種掛念吧。”易白梅那邊沒了聲響,也不知道是睡著還是醒著。万俟燕的話匣子卻關不住了:“其實我以前一直都以為貴妃是面目猙獰、心腸惡毒的人呢,因為那個男人說,他全家都是被貴妃給害死的。可是遇到小姐你以後,我才知道,原來當娘娘的人是那麼漂亮,漂亮得好像多看一樣都是褻瀆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溫柔的話語就像午後的暖陽,在易白梅生命將要結束的時間裡溫暖著她。易白梅覺得自己恐怕是活不長了。
她的身體好像是一個用無數的竹子搭建的棚子,中間總是被抽空被抽空,然後用藥物似的繩子固定住,讓她不至於坍塌,可是現在的寒疾就像是一把烈火,從底部燒了起來,讓人完全無法著手。再多的人參再溫暖的炭火,也毫無作用了,易白梅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她不懼怕死亡,就像是香蘭說的,她這一生,活得多麼精彩啊。她受了那麼多苦,做了那麼多的惡,穿盡了最珍貴的綾羅綢緞,吃盡了美味珍羞,受盡了尊崇。她所付出的代價沉重,得到的也豐厚。她已經不後悔了,不忐忑了,也不願意去想那些了。她的一生是能得到平衡,只是啊,最後這一段日子,是想要躺在愛的男人懷中啊。
愛意是一件多麼強大的事情,將她的整個人生都串了起來,從少女的驕縱,到成年後的小小矜持,她都愛著那個男人啊,就如同他愛著自己一樣吧。
眼看著十月就要結束,甘京和晾京那邊都毫無訊息,易白梅在經過一番調理以後卻恢復了一些。並不是說她有起色了。而是暫時的調理起來氣色,用藥堆出了一點生氣,雖然看起來也撐不了太久,可總是讓人喜悅的。
易白梅躺了太久,提出要上街走走,万俟燕就將她從頭到底的裹了個嚴實,大概是害怕又吹風受涼,就連頭上也戴了白紗的斗笠。易白梅反正也看不見,只由得她給自己收拾,只是末了囑咐了一句:“弄漂亮點啊!”
易白梅和万俟燕兩個人都有些病歪歪的,所以兩個人倒是頻率頗合的慢悠悠的在街上走。因為塔匪地處交界,來來往往奇怪的人也見多了,所以即使看著打扮如此怪異的人,也沒什麼會注意。万俟燕一邊走一邊就給易白梅講解,易白梅卻沒有什麼心思聽,只是腦子裡迴轉著塔匪的景象,和以前跟慕容青餘相處的點點滴滴,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啊,為什麼你還是要躲著不肯見我啊。易白梅想到這裡,突然就有流淚的衝動,她突然蹲在大街上,嗚嗚的哭了起來,那麼脆弱,比任何一個小孩子都可憐。
來往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前方有馬匹過來,因為人多也不得不放鬆了腳步。那是匹全身烏黑的駿馬,馬背上的人穿一襲青衫,長髮磊落,眉間有焦急之意,好像正在趕路的樣子。這個人正是慕容青餘。他看見前面圍得水洩不通的樣子,卻無心關切,他這些日子不是消失了,而是去尋一味藥,那藥在沙漠極陽之處,據說是能緩解易白梅的寒症。他正準備趕往京城把這味藥送到皇宮去。
想要繞開人群,慕容青餘隻得下馬牽著孤雲往另一條路走,可是孤雲卻十分不願意的樣子,有意往人群中央去。慕容青餘就有些不高興孤雲這個時候貪玩,就硬拽著往一邊走,孤雲這次卻不幹了,前蹄撅起,好像非往裡不可,而周圍的人群看著有馬撒潑,也害怕的讓到了一邊,正好讓慕容青餘看向中央。
蹲著兩個女人,一個女人打扮古怪,全身都讓東西裹著,腦袋上還戴著白紗斗笠。還嗚嗚的哭個不停,另一個女人則一直哄著。仔細聽好像是:“已經倒甘京了明天,明天肯定就有訊息了,要不,我們去甘京也行 ”心中突然打了個突。慕容青餘不知道為什麼手有些拉不住韁繩。孤雲就躥了過去,開始用馬鼻子拱那個女人的斗笠。三兩下,斗笠就被拱了下來,露出一張比白梅花還蒼白嬌弱的臉。
這張哭泣的臉就像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了慕容青餘的臉上,他走近幾步,仔細端詳起來,絕對不會錯,可是她的眼睛。那漆黑的,毫無光澤的眼睛。還有那些洶湧的眼淚。慕容青餘用盡了力氣才剋制住自己沒有掉下眼淚。他一把抱住易白梅,像是要勒緊自己的身體一樣抱緊。
易白梅以為這一輩子都見不到慕容青餘了。她絕望了,絕望到完全沒有主張,蹲在路邊哭泣,於是老天看她可憐,就變出了慕容青餘還給她。她是這樣想的,所以她收回以前那些咒罵老天的話語,只是抓住慕容青餘的手臂再也不願意鬆開了。
西城巷子裡的宅子裡,慕容青餘在一個小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