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他更加震驚,只見來者惡狠狠地瞪著他,那眼神,簡直就是恨鐵不成鋼的冷漠,恨不得一刀將他給剮了,省得丟人現眼。來者不再搭理他,正了正衣冠,然後唯唯諾諾地走到蕭雲身前,低聲下氣道:“雲少,沒驚著您吧?”
蕭雲微微眯起雙眼,盯著來者,輕聲說了一句:“瘦猴,你真是令我意外啊。”
瘦猴笑了笑,清癯的臉上皺起了幾道極為難看的褶子,輕聲道:“雲少,別來無恙。”
“你別來,我就無恙。”蕭雲抽了口煙,輕輕吐了個菸圈,騰到半空,輪廓頓失,漸漸消散不見。
“別介,別介呀。他們這幫孫子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我代他們給您道歉。您寬宏大量,海納百川,宰相肚裡能撐船,一定不會把這點小誤會放在心上的,對吧?”瘦猴沒大沒小地跟蕭雲調侃而起,他深知這年輕人的親和力。
蕭雲甩手給了他一個板栗,笑道:“狗改不了吃屎,你丫還是喜歡用成語,不過挺貼切。”
瘦猴也不客氣,得意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嘛。”
後面的那二十幾個小弟心中一片凜然,看得一愣一愣的,沒想過那個年輕人竟然是大哥要萬般討好的人,臉色有些不自然,見他始終像一把妖刀,不揮霍,不張狂,不得意,不輕浮,又猜不透他的身份背景,再加上抽菸時的神韻讓人目眩,心裡直嘀咕,這年輕人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生神仙活菩薩?
蕭雲彈彈菸灰,皺眉問道:“瘦猴,那些都是老金的手下?我怎麼沒聽他說過?”
“不是,我叔他不好這口,喜歡特立獨行,這是我攏來的一些弟兄,都是忠肝義膽之輩,有些是打小一塊長起來的,那個長頭髮的就是我的鐵桿哥們,從小就認識了。”瘦猴輕聲解釋道,見著蕭雲的眼神有些冰冷,不安道,“雲少,他們涉世未深,不懂事,您真別放心上。”
“聽過這麼幾句定場詩嗎?‘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人活一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犯法的事不是不能做,也不是沒人做,但我心中有一杆秤,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蕭雲輕聲道,語氣淡然,卻透著一股黑暗氣息,修長手指輕輕揉開眉頭。
“雲少,你真別生氣,他們幾個,都是些不成器的孩子,跟著我瞎混,看著好幾個夜場,我經常告誡他們做事要收斂藏鋒,平時小打小鬧還成,要說幹什麼犯法亂上的事,估計還差那麼點意思,給多幾個膽他們也不敢的。”瘦猴拍胸口打保票道。
“人心隔肚皮,他們在幾個高檔住宅區乾的撞車騙錢這檔子事,你知道嗎?”蕭雲平靜道。
瘦猴微震,懵然地搖著頭,問道:“什麼撞車騙錢?”
蕭雲指了指那個長髮青年,輕聲道:“他是你的人,你問他吧。”
瘦猴眼中隱有恐意,他看出了蕭雲的不悅,向那長髮青年吼道:“蝙蝠,你給我滾過來!”
蝙蝠惴惴不安,緩步挪到瘦猴旁邊,剛想開口解釋什麼,臉上又重重捱了一巴掌,嘴角沁出了些許血絲。他並沒有擦去,任由它順著下巴滴落到衣領上,見到怒不可遏的瘦猴,驚詫萬分,因為大哥平時對他最好,可以說比親兄弟還要親上三分。
他年少輕狂時,曾因為一時魯莽捅了情敵一刀,結果因為故意傷害罪被判了刑。在牢裡的日子很枯燥,家人丟不起這臉,從沒有來看望過他,只有他的發小瘦猴隔三岔五地給他送東西,帶給他一絲友情的溫暖。他出來後,瘦猴就將他留在身邊,幫著幾個夜總會看場子,混口飯吃,世道艱難,從柵欄門出來,還能立足,這是他從未想過的。
患難見真情,永遠是真理。
可以說,沒有瘦猴,就沒有今天的蝙蝠。因此,在他的內心深處,不可避免地將瘦猴當作了恩人,只有瘦猴的話,他才會聽。畢竟他們是從小長起來的,在一起的時間,甚至比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還要多一些,脾氣相投。
“蝙蝠,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撞車騙錢的事。”瘦猴冷冷道。
“這”蝙蝠啞口無言,直冒汗滴,沉默了很久,才將事情一一道來。
瘦猴神情凝重,聽著蝙蝠講的事情原委恩怨曲折,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尤其是聽到把一個手無寸鐵毫無還手之力的老人殺了時,更是怨恨無邊,發怒道:“你要是缺錢,就管我要,我不會不給。枉我這麼信任你,平時讓你帶著點弟兄們,你竟然瞞著我去幹這事,你這是在害所有人,你知道不知道?滾吧,我沒有你這個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