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將視線從明月處收回,神秘一笑,輕聲說出一句:“我要你帶著他們,替我做件事。”
第十四章 竹節菸斗,地圖畫圈
公車上,稀稀落落地坐著幾個人,沉浸在各自的世界,未曾有過眼神交流。
蕭雲雷打不動地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上,側頭凝望著窗外的夜景,那讓人撲朔迷離的神態,並不是稚嫩少年的為賦新詞強說愁,也不是成熟男人的矯揉做作,而是被苦日子打磨雕刻出來的,有雨花石的圓滑,有毛筆字的迂迴,有羊脂玉的底蘊,有焦尾琴的經歷,昏黃的路燈光不時地滑過他沒有表情的臉龐,一種揪心的寂寞,極易讓人衍生出欲罷不能的疼痛感來。
薛子靜靜坐在旁邊,閉目養神,沒有打擾他此刻的清幽。
路上的風景不斷變幻著,像電影裡的一張張膠片,高樓,天橋,路燈,綠樹,行人,汽車,一切都那麼虛幻,又那麼真實,幾支破爛窳隳的廣告燈倒是顯得有些淒涼之意,與遠處鬧市區構成鮮明對比,那方的霓虹燈風情萬種,映照出這個城市的繁華與生氣。
“薛子。”蕭雲忽然開口道,視線依舊停留在窗外。
“嗯?”薛子瞬間睜開眼睛,第一件事警惕地掃視了一下車內的情況。
“今晚的事,不要跟丫頭講了,免得她多心。”蕭雲輕聲囑咐道,揉了揉太陽穴。
“好。”薛子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輕聲應道,右手也緩緩從冷月無聲的刀柄挪開。
“你是不是有東西要問?”蕭雲側過頭來看著他,嘴角處淺淺扯起一個微笑。
“沒有。”薛子輕聲道。
“想問就問吧。”蕭雲又看向了窗外,那妖嬈的夜景真美,瞧不清,帶點朦朧色彩。
薛子不再客氣,凝眉想了想,問道,“你剛才跟瘦猴在小巷那邊嘀咕些什麼?”
他對於瘦猴這人並不陌生,但也不熟絡,因為平時和蕭雲見面談事的只有金爺一個人,很少有機會見到他。但他也知道,當初在十里清揚時,金爺和瘦猴他們不識好歹搞了個騙局,差點就被蕭雲所殺,之後卻戲劇性地跟了蕭雲。金爺有時候還會拿這段辛酸往事來調侃自己,逗大家一樂,因此對於瘦猴這個名字,他也略有所聞。
今晚的事就像一條九曲大河,拐了一個彎,水勢剛剛平緩下來,接著又有一個更急的彎。當他知道那二十幾個被他打倒在地的混混竟然全是瘦猴的手下時,心裡還是不能自控地震驚,覺得這太像小說橋段了,有點不真實。
“記得我前兩天跟你說過的,西山區那家破產的金屬鑄件廠嗎?”蕭雲輕聲道。
“嗯,這與那家工廠有關?”薛子更糊塗了。
蕭雲點點頭,微笑道:“我想把那家廠買下來。”
“你不是說那家工廠規模很小,是改革開放初期跟風的小作坊生產,而且裝置陳舊嗎?這樣的一家廠子,就相當於一個靠著呼吸機維持生命的植物人,買了,不就等於啃下一件累贅?”薛子輕聲道,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石油提煉出來的殘渣,可以製成瀝青鋪路,春蠶排洩的糞便,可以曬成中藥清熱活血。很多看似沒用的東西,都是大有作為的。這家工廠雖然破爛不堪,卻依舊有它的妙處,用好了,是一座生錢的寶庫。”蕭雲輕聲道,那抹笑容要多詭譎有多詭譎。
“把廠子盤下來要多少錢?”
“不貴,我讓你蘇楠姐打聽過了,這家廠子總共欠了銀行32萬的貸款,馬上就要到期,急於出手,來套取現金,再加上廠子的老闆正在鬧離婚,這也需要破點財,雙管齊下,應該可以以很低的價格買下來。”蕭雲修長手指輕輕敲著車窗玻璃,聲音清脆。
薛子點點頭,知道這年輕人已經胸有成竹了,感興趣問道:“那讓瘦猴他們幹什麼?”
“作敲門磚。我讓他們化裝成幾批買家,每天都去跟那個工廠的廠長古一語談價錢,煩而不擾,談而不攏,從48萬談起,蘇楠給估算過了,這是這間工廠的底線價格,但我要瘦猴他們此後每次談的時候,價格都會往下降一點。”蕭雲揚起一個雲淡風輕的微笑。
“價格往下降?”薛子吃了一驚,迷惑道。
本來48萬的底線價格都不肯心不甘情不願地賣,再往下降,人家怎麼可能肯讓步?
蕭雲沒有馬上回答,反而是丟擲一句:“聽過戰國時期孫臏的‘減灶之計’嗎?”
薛子搖搖頭,他肚子裡真沒有多少墨水,最近還是被蕭雲強迫著,才惡補起文化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