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的眼神看到救命恩人時,突然無話可說。
他救了她,不單沒有覺得輕鬆,反而心情加重,當他開車去‘蝕魂’買醉那一刻,他就想過會還帳。畢竟是他欠她的,不欠他這輩子都不安心。悶
現在這局面遠出他的料想,她起身後機械地轉身要走,他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眉頭下意識一皺,她怎麼瘦成這樣,這胳膊瘦得跟火柴棒一樣細,好象再輕輕使一下力就當場斷掉。
臉上仍沒什麼表情,語氣平淡,“這裡治安不好,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她僵硬的身子搖了搖,掙他的手沒掙開,張口想說話,喉嚨頭卻是啞的,跟破風箱似的漏風。
遲鈍的感官終於開始有了反應,額頭上的傷口在被那個兇手拉進小巷時磕在牆上,此時鮮血從眼角、面頰一直落到下巴,滴在那雙緊拽著她的大手背上。
他被熱腥的鮮血燙得微微戰慄,隨即鎮靜住自己,以不容置疑的力量把她拖進車內。
鍾未昔沒有再反抗,她一動不動地坐著,像尊石雕,眼睛看著車裡的一塊地方,神情專注而木訥。
黑司曜沒再看她,發動車子,一路疾馳開出這片治安混亂的地區。
她的襯衣上染上大片的血跡,他以為是她額頭上的,特意停了車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前,下去買了繃帶和藥。
她不配合,嘴裡嘶叫著什麼,他不管,執意給她上藥,纏繃帶,因為這是他欠她的,不管她怎麼罵,怎麼打,怎麼發洩,他沒話可說。
東郊某高檔別墅區——
十一點,領帶和外套胡亂攪在一起搭在手臂上,頭髮溼而亂,他疲憊而毫無形象地走進別墅屋內,在酒吧檯上準確摸到威士忌,給自己倒上一杯。
酒還沒送到嘴裡,客廳裡的燈亮了,長時間在昏暗的光線中陡然這麼一亮有些不習慣,眯眸側頭躲過,沒看開燈的人是誰。
地上有幾隻毛線團,幾張不知道擦了什麼東西的紙團,帶著不明的顏色,四下裡散了一地,這與奢華的客廳擺設格格不入。
這些明顯屬於付施婕的傑作,她是個精靈一樣的女人,經常做些古怪的事,比如突然把家裡的保姆全部趕走,自己一個人打掃整座別墅,包括剪草坪,給花園裡的花枝做修剪,翻新土,做飯。當然愛好也是五花八門,今天學跳芭蕾,明天或許就愛上了高空彈跳,後天學起了民族樂器,二胡笛子無不一學,總之愛好只有三分鐘熱度。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私人空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特別癖好,只要不太過分,通常他不會去管,也懶得管。
今天大概付施婕對畫畫起了興趣,地上一地沾了顏料的紙團,鮮豔的顏色癱在地上,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鍾未昔,想著她單薄的身影,老年人一樣佝僂、彎曲的脊樑,還有那小的可憐的衣服,那根本不算是衣服,再身材嬌小的成年女孩也穿不上。
而那雙看到他本該是仇恨的眼睛裡除了死灰還是死灰,他好象被她從人生的軌跡中踢掉,又好象根本沒存在過。
這項認知讓他的心又不可抑制的疼,所有人都以為他冷血,看她被判刑後沒一點反應,甚至在審判那天他也沒出現,正常在做自己的事。
可是又有誰知道他內心的煎熬?
他年少時的稜角在肖鷹和洪塵離開後漸漸磨掉,心思也修煉的日漸深沉,能藏得住事,在人前做到面無表情,冷漠不近人情,又有誰知道人後的悲涼。
闖黑道那麼久,見過的血腥事多了,她的案子宣判尋那天,他是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心在顫抖,呼吸困難,彷彿下一口氣上不來就會窒息而死。
在宴會通往樓梯的側門,他在樓道口抽菸,無意中一抬頭,看到她和一個穿衣光鮮的女孩下來,那女孩的手眼看要推她下樓,他在這時候出聲幫了她,假意質問她們為什麼闖進他的宴會。
那女孩心慌下住手了,可鍾未昔不看他,目光呆愣,行動遲緩,好象看陌生人一樣打量著他的穿著。
救了她免於滾下樓梯,當時他問自己這算還債嗎?今晚又無意中救了她,他又問一遍同樣的問題,沒有答案。
開車要送她,她不開口,他在街上轉了會才想到她出現在那片混亂的小區,可能居住地就在那兒。
那個對她動手的男人從身手和看他的眼神可以判斷應該是道上的人,有可能是殺手,不想再看她陷入危險,他帶她去了西郊別墅,那裡是他兩年來習慣性居住的地方。
不知為什麼,他送她到了之後沒做停留,驅車直接出來了,然後直奔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