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要退出這個雜亂無章、組織倉促、份子複雜的團體。真奇怪的團體啊!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目的,與不同的地域背景,但,卻能夠詭妙地聚合在—起。
而這一切,只因為一個人。
只因他。
一個孤獨的他。多麼奇怪!
司徒蕾尋思一會兒後,立刻下了判斷:所有人,劃分成三個段落,全速奔回“落風崖”。
這樣的計策,究竟能不能奏效?
司徒蕾在逐漸泛白的夜幕裡,渴切地想望著,前方飄風忽忽的“落風崖”。
渴切地想望。
“那第六日的一萬刀又一刀,又有什麼玄機?”翔靖相再追問。
“全心全意全力劈完一萬刀後,再劈出也是全心全意全力的一刀。這便是,所謂的一萬刀又一刀。”
翔靖相臉色大變。他嚷著:“這怎麼可能!”
燕孤鴻刀在手,手一甩,橫虹入鞘。“怎麼可能?你是指什麼?”
“這、這全然矛盾!怎能全心全意全力劈完一萬刀後,再劈出一刀?”
“怎麼說?”
“劈完一萬刀後,整副心神魂體,必然都會消耗殆盡。何來心力,再能劈出一刀?”
“一刀都劈不出?”
“倒也不是。只是,就算劈出一刀,也全然毫無威力。要來何用?”
“那麼,倒過來如何?”
“倒過來?你是說先全力劈出一刀後,再劈一萬刀?”
“對,就是這樣。可行嗎?”
“當然不行。這是純粹的矛盾。那實有違人體自然運轉。力量用盡,就是用盡,已是沒有餘力了啊!”
“力量用盡?這力量指的是,你自身真實的力量?還是,你自以為你所擁有的全部力量?”
翔靖相愣住。他再一次地深思著,燕孤鴻的話中意、話外韻。
“你真的清楚,自己力量的界限?全心全意全力,是怎樣的全心全意全力?當你劈完一萬刀或一刀後,是真的再無餘力呢?還是,意識運作下的以為再無餘力?也許其實,你只不過是自限罷了,難道,沒有這個可能?”
翔靖相愣愣地聽著,無語反駁。
“矛盾是必然的!因為,人的意念與潛能,是有距離的。當你以為不可能的時候,當你以為矛盾的時候,很可能並不矛盾、也非不可能。而是,你以為的、你自以為限的,並非確然真實的。你不過是被自己的以為捆死罷了。”
翔靖相雙手緊握著雙北鴻刀。
“‘道’,求的是突破再突破!每一個突破,就是一個矛盾的祛除,就是一個限制的崩滅,就是一個固執的擊碎,就是一個現實的解潰,就是一個真我的展露。繼之,再銷燬那一個真我,再發現更深一層真我,發現再發現,直到進無可進,退無可退的永恆之界。這就是‘道’。是刀道!是我燕孤鴻所執著迷戀的夢之刀道。”
翔靖相深吸一口氣,道:“這是說,第六天的萬刀與一刀,就是一種矛盾與境界的對峙。惟有突破格局的縛綁,才能再造生機,再創新領域?”
“不錯,就是如此。”燕孤鴻很滿意翔靖相的聰慧。他笑了。
翔靖相緊緊皺著眉頭,想著燕孤鴻的一字一句。
燕孤鴻則靜心等待。悠然灑脫的氣味,由他那似動不動的奇絕身影中,透溜出來。
翔靖相再問:“第七天的刀,又是怎樣?”
燕孤鴻神情凝重,道:“絕地!那是把自己的精、氣、神,催發到最極限處的刀。讓自己的意識運作,崩滅在那樣的瘋狂裡。只有刀!刀!刀!刀即是自己的心。刀即是自己的魂。刀即是自己的神。刀是存在的一切體驗。刀是惟一!瘋狂的劈,絕殺的劈,迷亂的劈,劈劈劈,用刀劈天,劈開人體與宇宙的無限無盡之謎。超越再超越,超越所有的桎梏,以刀登道。第七天,就是要在一種亂無頭緒,瘋亂迷野的情態裡,尋出一種深刻恆連的節律,那該是一種‘道’的存在。”
“到底,什麼是‘道’?是中原人所稱的真氣習練法的‘道派’的道?”
“道嗎?說不清的便是道。”
“說不清的便是道?這是什麼話?”
“人類的文字,仰賴於經驗以及共通原則,廣為流傳於人間,是以,有它必然的限制與侷限。於是,人乃將無以用語言及文字表達出、超越所有認知的神秘力量與覺悟,稱之為道。所以道嘛,其實只是一種籠統的稱呼。你也可以謂之為真理,謂之為禪,違之為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