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燃燒了整整一晚,他拿著精緻的小秤桿揭開了她的紅蓋頭,微笑著和她喝著合巹酒,說著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的嬌羞,他的愛慕,在燭火通明的房間更為耀眼。那是她生命中最為幸福的一夜,她與她的愛人交纏一夜,心心念念著說永不離棄。
永不離棄,呵。
最好的年華,最好的愛情,最尊貴的地位。彷彿鏡中花,水中月,雖然美好,但不過是觸控不到的虛無。她當時不曾想過,她的夫君不是她一個人的夫君,她這個皇后,也不是代表著一個人的皇后。
不過才三個月,她懷了愛人的骨肉,欣欣地準備孩子的衣物。可堪堪兩個月過去,他就不再寵她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手帕交,也是一個明媚傾城的女子。他對那個人溫言蜜語,一如對她。她不能吵不能鬧,因為她是皇后,一國之母,當母儀天下,心胸寬廣。可是,這樣隱忍都不行,不過才有孕四個月,就慘遭小產,生生誕下一個成形的胎兒!那個時候,她也是傷心難過的,也是滿心的委屈,可是能怎麼辦,唯有打落了牙生生活著血吞進肚子裡,連哭也不能哭,因為沒有人會為她拭淚。
翹言端來了一杯茶,軟聲道:“太后娘娘,喝盞茶吧,這是今年新貢上來的明心茶,有松針,紅梅,荷葉等,最是清爽不過,能夠安神。”
傅太后睜開眼睛:“哀家的心思,全瞞不過你。你說得對,哀家是應該安神,過去的不用再想。”
翹言笑笑:“奴才第一次看見太后娘娘的時候,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被其他的宮女太監欺悔,是太后娘娘出手相救,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奴才已經二十四歲了,早就把太后娘娘當做唯一的親人。親人的心思,奴才自然是能夠懂得的。太后娘娘是因為貴嬪小主被下毒而想到了往事吧?”
傅太后展顏:“哀家最痛恨這些下作手段,可是為了生存,卻也不得不用過這些手段。你今日去找任妃,可打聽到了鄢氏的最後處置?”
翹言道:“那兩名宮女被亂棍打死,鄢小主被賜自盡,皇上恩德,準其屍體入葬妃陵。”
沉默了一會,傅太后才道:“也罷了,給她打扮得光鮮一點去吧,人雖死了,也要些體面。到底是皇家的人。”
“是!”翹言矮了矮身,又道,“太后喜歡冷小主,所以才這樣悉心教導她,也好省得她被其他嬪妃小覷了去,可要奴才再提點一二?冷小主似乎並不懂得太后最後一句話的意思。”
傅太后用修長的護甲點了點案几,不急不緩道:“不必。這些道理,時日長了,她自然會懂。若是不懂,也會有人教她懂。如今太傅府得勢已久,若是對她關照過甚,難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和嫉妒。尊敬哀家,孝敬哀家是嬪妃們的本分,她也只是現在孝順,隔著肚皮的心,哀家看不透,便讓時間為她說話吧,你不必特意為她做些什麼了。”說到最後,聲音漸漸變得冷靜,也恢復了之前的睿智犀利。
翹言意會,應道:“是,奴才謹遵太后娘娘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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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未央宮沒多久,冷晴霜已經走得額前滿是汗水,膝蓋直髮軟,疼痛難忍。她咬咬下唇,堅持著又走了幾步。
可惜宮人背主子不符合禮制,否則雪巧一定二話不說就背起她,沒法子,她只能不停地說:“小主,再堅持一會,馬上就回去了。”
冷晴霜虛弱地笑笑,寬慰道:“不妨事的。”
又走了不遠,忽然傳來幾個聲音——
“嬪妾不是有意衝撞,請長公主息怒。”
“你是個什麼東西,小小宮女,敢擋住長公主的路,豈有此理,還不快去自領責罰!”
“嬪妾嬪妾不是宮女。”
“長公主說你是宮女你就是宮女,怎麼,不服氣嗎?便是到了皇上那裡,也是這個話,休要給臉不要臉。”
“海珠,不要說了,本宮還趕著去見皇兄母后,這個宮女既然不懂事,你找人教會她規矩就好,走吧。”
“是,奴才一定會找人教她規矩的,來人,把她拖到暴室去。”
“你們,你們”
一片慌亂聲。而且裡面的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冷晴霜透過掩映著的花叢看過去,只見一個頗為華貴傲然的女子唇邊含著一抹笑意,扶著一個下巴尖尖的婢女嫋嫋走著,而在她身後,幾個侍衛裝的男子正拖著一個小嬪妃往暴室去。那個小嬪妃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時日與她有一面之緣的方才人。什麼人,膽子這麼大,隨隨便便拿嬪妃開刀!
“昇平長公主,以豢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