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有一段交道。在使他受了一段苦刑之後,章停告訴他面前有兩條路走,一是死,一是以皇太后秘書的身份,為這次訴訟,證明皇太后曾經密謀排斥她的孫子。那位秘書大呼道:“天哪,我怎麼能證明皇太后沒做的事呢!”他不肯屈服,調查就必須再往深進行。但是章停和蔡氏弟兄,卻弄得皇帝對司馬光和元佑諸臣覺得疑雲重重了。
皇帝問:“所有元佑諸首腦人物都會如此嗎?”
章停回答說:“他們都有此意,只是沒機會實行罷了。”
一個推翻皇帝的大陰謀已經揭開,年輕的帝王沖沖大怒。一群奸黨甚至說要把太后的靈牌排除在祖廟之外,幸虧幼主還沒糊塗到誤聽此等讒言的地步。他對章停說:“你要我永遠不進英宗先皇帝的祖廟嗎?”但是罷黜、監禁、貶謫的聖旨,簡直密如雨下。與蘇東坡同時,有三十幾個元佑期間的大臣受了降官或貶謫。懲處大臣人數之眾,為往古所未有。章停報仇的機會終於到來。他現在冒著惡魔般的怒火在瘋狂般進行,因為皇太后攝政期間,他曾身遭監禁,當年蘇東坡預測會犯謀殺罪的人,現在當權了。正如同他當年橫過下臨不測之深澗的一條獨木橋,他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在京都之時,他曾和他族叔的情婦通姦,他曾經從窗子跳出來,砸傷一個街上的行人,但是那件事情沒有認真起訴。在王安石當權之時,正人君子派的大臣都因進忠言而丟官,章停則左右逢源,步步高昇。
現在章停剛在四月官拜宰相之職,他立刻把舊日的狐朋狗黨都召還京都,界予重位。這一群人,也非比尋常,都是精力過人,長於為惡。“三面楊”是他的莫逆之交。蔡確已死,但是別的人還活著。鉅奸呂惠卿又已得勢,但因過去名聲狼藉,並未能飛黃騰達。其他王安石的親信,如曾布,也已經奉召還朝。北宋的歪才巨率蔡氏兄弟,現在又跨踞政壇的津要之位,以其虐政引導北宋走上了滅亡之路。倘若中國歷史上要找一個時期以其極端的殘暴混亂著稱,則非蔡京當政時期莫屬。他給皇帝建造一座精美的花園,因此使百姓遭受的茶毒,在中國歷史上,到了使人毛骨驚然的地步。皇家一座樂園也無須乎壓榨那麼多的民脂民膏,使老百姓那麼肝腦塗地呀!園中的奇花異石,每一件都要了幾條人命。讀徽宗的賦,和大臣作的詩,讚美御花園猶如神仙世界般的美麗,以及其假山、溪流、岩石等等,使人脊椎打戰,感覺到中國文學史上無可比擬的悲劇意味。其悲劇意味,是在於這些詩賦作者並不知道那背景之悽慘可悲!
若把這第二次對儒臣的迫害和王安石的放逐政敵相比,第一次迫害,只是小孩子的把戲而已。司馬光和呂公著已死,但不得在九泉之下安眠。這兩位當年的宰相,躺在墳墓之中,仍兩度遭受降級,並剝奪爵位和榮銜。但是這還不夠。章停曾正式提請皇帝下詔掘開司馬光之墓,砸爛棺木,鞭答屍體,以為不忠於君者誡。在年輕皇帝的心目中,司馬光是元佑年間不忠不信、邪惡奸夜的徵象。在朝廷上這樣討論之時,所有其他大臣全都認可。只有一個人,許將,一言不發。年輕的帝王對他打量一番。散朝之後,命許將留下。
皇帝問他:“你剛才為何閉口不言?”
“因為臣認為說話並無用處,而且只為本朝留下一個汙點。”
皇帝並未下此詔書,章停並未如願以償,但是他的其他迫害陰謀卻成功了。司馬光家的財產沒收了,他子孫的俸祿官銜取消了,朝廷給司馬光墳墓上踢建的榮耀牌坊拆除了,皇太后為司馬光賜建的碑文給磨平了。一個官員甚至奏請朝廷應把司馬光的歷史鉅著《資治通鑑》於以毀滅,有人反對,說當今皇帝的父親曾經為《資治通鑑》寫過一篇序。這條駁不倒的道理似乎那個白痴皇帝還很重視,這部宋前的正史才得保全。章停要把司馬光開棺鞭屍的夢想落了空,他堅持,凡是對司馬光後代有害的措施則絕不可放寬。曾布屢次勸章停和蔡氏兄弟不要過為已甚。他說:“我想削除朝廷官員後代子孫的官爵榮銜等一事,我們不要開其端。不要忘記,這種情形也許有一天會落在我們後代的身上。再者,司馬光和韓琦的子孫受皇家恩賜已經十年左右。一旦削除,近乎殘忍。”
章停說:“不然,韓琦辭官也不過在數年之前。”
曾布又接著說:“已經有六七年之久了。再者,他當權的時間也不久。要堅持懲處後代,那就只懲處司馬光和呂公著的後代好了。我覺得咱們不應當懲罰所有他們的後人,只要削除死者的爵位也就夠了。”
章停說:“這又有什麼用!甚至開棺鞭屍對他們也沒有什麼害處。把死人降級,他們又吃了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