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位登權要,王安石乃使他官拜御史中丞,作為回報。現在呂公著上神宗皇帝的奏議中,文字未免過於辛辣,使王安石大為不快,在文中他問:“昔日之所謂賢者,今皆以此舉為非,豈昔賢而今皆不肖乎?”王安石親擬罷斥呂公著的詔書,用字措辭正好流露他自己喜怒無常的特性。
在二人交好之日,王安石曾向皇帝說:“呂公著之才將來必為宰相。”而今他把呂公著比做了堯舜時的“四凶”。
最使曾佩服他的人與之疏遠的原因,就是在同一個月內,王安石派了兩個劣跡昭彰的小人進入御史臺,去填補他排擠出來的空缺。他之派李定為全權御史,在御史臺引起了群情激憤。李定既沒考中科舉,也沒有為官的其它必要資格。他教人知道的反倒是他隱瞞父喪不守喪禮一事。在中國人心目中,這簡直是敗德下流至於禽獸。王安石把他升到那麼崇高的地位,只是因為自鄉間來京後,他向皇帝奏明青苗貸款法極受人民歡迎,王安石把他向皇上引薦,好向皇上陳奏。這件事使御史們怒不可遏。同時,王安石又把親戚謝景溫升為御史。謝為求升發,把自己的妹妹嫁與王安石的弟弟。有三個御史反對朝廷的此一任命詔書,三個人一起丟官。其餘的御史對此事還照舊堅持。張激請求將三個御史官復原職,並罷斥王安石的心腹李定與呂惠卿。在張激到中書省去催辦此一案件時,他發現王安石心情古怪。只是聽他敘述,自己則一言不發,用扇子掩著嘴,一味大笑。
張激說:“我想你一定正笑我愚蠢。但是你要知道,全國老百姓笑你的正多著呢。”
這時另一位遭到犧牲的御史是程瀕,他是宋朝理學家“二程”之中的兄長大程。
在新政推行之初,他曾經與王安石合作。現在他也到中書省為那同一個案子向王安石爭論。王安石剛看了他的奏摺,程源看到他正在怒氣難消。這位理學大家以頗有修養的風度對他說:“老朋友,你看,我們討論的不是個人私事或家事;我們討論的是國事。難道不能平心靜氣說話嗎?”從儒家的道德修養看,王安石覺得很丟臉,很難為情。
一個月的光景,御史臺的清除異己便已告完成。連前年所罷黜的那六個御史在內,王安石清除的御史一共達到了十四人,十一名是御史臺的人,三名是皇宮中的諫官。司馬光向皇帝曾經痛陳利害。只有三個人,就是王安石、曾布、呂惠卿,贊成新政,朝廷百官無不反對他們三個人。“難道皇上就只用這三個人組織朝廷?就用這三個人治理國家嗎?”韓琦和張方平已在二月告老還鄉,司馬光對樞密使一職拒而不受,當月也遭貶降,範鎮已經大怒而去。在九月,舉棋不定的趙懷,他這位內閣大臣,一度想討好這群新貴,現在決定辭職。他也指出“青苗使者於體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為大。”數月之後,年老信命毫無火氣的曾公亮,把王安石之得勢歸之於天意,以年老多病為由,在極不愉快之下,請求去職,其實多少也是受批評不過而走的。在神宗熙寧三年(一0七0),王安石正式出任相職,在整個政府中其權位凜乎不可侵犯。次年九月,歐陽修辭去朝廷一切職位,退隱林泉。
蘇東坡現在寫他那上神宗皇帝萬言書,準備罷官而去。他和司馬光、範鎮曾經並肩作戰,但是司馬光與範鎮已經在憤怒厭惡之下辭去官職。範鎮後來和蘇東坡有了親戚關係,他曾在前兩朝任職於中書剩其人雖然外貌看來肥胖鬆軟,個性之強,則不讓鋼鐵。在去職之時,他在辭呈上說:“陛下有納諫之資,大臣進拒諫之計;陛下有愛民之性,大臣用殘民之術。”在早朝之時,皇帝將此奏摺交與王安石看,王安石的臉立刻煞白。當時在附近的幾個人說曾看見王安石拿著此奏摺在手,手氣得發抖。
在熙寧三年(一0七0)九月,司馬光被派到外地陝西去做外任官。但是他留戀京都不忍去。他和王安石誠懇但有時很嚴肅認真的討論新法,書信來往凡三次之後,才與他完全決裂。皇帝原先仍希望他在朝為官,皇帝數次告訴其他大臣說,只要司馬光在身邊,他不會犯什麼大錯。皇帝再三再四召他回朝,司馬光都予謝絕。他的話早已說夠,皇帝若不肯察納忠言而中止騎此剛愎的蠻驢奔赴毀滅之途,則他的本分已荊在他決定辭去一切官職退隱林下之時,他仍然怒不可遏。他寫給皇上說:“安石以為賢則賢,以為愚則愚;以為是則是,以為非則非。淚附安石者,謂之忠良;攻難安石者,謂之讒惠。臣之才識,固安石之所愚;臣之議論,固安石之所非。今日之所言,陛下之所謂讒後也。伏望聖恩,裁處其罪。若臣罪與範鎮同,則乞依範鎮例致仕。或罪重於鎮,則或竄或誅,所不敢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