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愚弄自己的情形:在東郊荒坡上杜和唇角那若隱若現的陰笑、四海樓中杜傳端來蒸豚肘肉時的故作殷勤、袁氏兄弟恃勢而驕的咄咄傲態他心底的無明業火頓時躥得老高老高!他一向自負才識絕倫,素來心比天高,何曾受過這般視他為玩偶的欺騙與愚弄?只要一想到這裡,他便暗暗地咬響了鋼牙,發誓要將他們繩之以法、除之而後快。
隔了半晌之後,牛金看到司馬懿眉宇間仍是殺機隱現,暗暗思忖了一會兒,才有些猶豫地問道:“司司馬公子莫非是想將杜傳老賊一舉狙殺之?你若有此意,只管吩咐下去,牛某自會下去準備。”
“不必。提三尺青鋒鋤奸去惡而快意,乃英烈俠士之舉,非我儒林清流之所為。吾乃朝廷命官,自當經綸綱紀以肅貪除惡,怎用得著動刀動槍?——只須執奉一卷律簡便可將此猾吏制伏!”
“公子,只怕這奸吏刁猾之極,而朝廷有司又置律法於空文,你奈他何!”
“不然。當今朝廷年號為‘建安’,‘建安’者,建律立法以求安也!如今的朝廷,已非當年大興黨錮、奸佞橫行的桓帝、靈帝之時可比了!上有聖明天子,下有剛健中正之曹司空、清峻卓犖之荀令君,豈能再容貪賄穢亂之風飆揚於世?”
“公子,話雖如此,但是在這河內郡中,杜傳、杜和叔侄與袁氏兄弟狼狽為奸、勢力甚大,實在難以對付啊!”
“你說得沒錯。這杜傳仗著冀州袁氏撐腰,自恃有泰山之安,才敢這般大肆貪墨”司馬懿忽地轉過了身,雙目直視著牛金,眸中放出炯炯精光來,“然而,依懿之見,他所恃以為援的冀州袁氏,豈可比擬泰山之安?不過是一座日出即融的冰峰罷了!杜傳固然狡詐多端,可是貪心太重、溺於小利而又昧於遠見,終究是如同在刀尖上舔蜜——自尋死路!待我司馬懿收集齊了他的種種罪證,便上報朝廷有司,以堂堂律法將他誅之於大庭廣眾之下,以儆效尤、以塞穢風!”
第1卷第05章隱姓埋名,初入仕途第026節小人物往往掌握著第一手資訊
數日之後,司馬懿正在郡府上計署中處理公事,卻見杜傳提著一個藍布包袱,滿臉的笑意,施施然跨進屋來。
“杜郡丞尊駕光臨,在下失禮了。”司馬懿急忙向書案上擱下毛筆,起身迎去。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杜傳臉上笑得一片粲然,慌不迭趕上幾步,伸手扶起了司馬懿。他瞧著司馬懿,微微頷首道:“馬君當真是才幹不俗,辦什麼事兒都能馬到功成——老夫適才從袁府那邊過來,袁家兩位老爺說,昨日那八十餘家流民戶主已到他們府上籤下了佃戶書契。他倆對馬君的耐心說服之功甚感滿意,特讓老夫代他倆前來向你致謝。”
司馬懿一聽,臉色微微泛紅,躬身推辭道:“杜郡丞,這都是那些豫州流民信得過兩位袁老爺的恩澤。在下何功何能敢受您和兩位袁老爺的謝禮?這可是折殺在下了。”
“馬君實有大功大勞於他們兩位袁家老爺啊!他們的謝禮,你受得起,受得起的”杜傳不由分說,便將那藍布包袱直往司馬懿懷裡使勁塞來,“那些豫州流民戶主們都對袁雄、袁渾他們說了,若不是你馬君殷勤開導、耐心勸說,他們是不會留居在河內郡租種袁家兄弟那些田地的這一切不是你的大功大勞,又是什麼?”
司馬懿在推辭之際,感到那藍布包袱沉甸甸的,想來這裡邊必是一塊塊厚重的金餅!看來,袁氏兄弟對自己的酬謝真可謂豐厚異常了!他心念倏動,將那包袱推回到杜傳手上,恭敬至極地說道:“這樣罷!這些謝禮,便當在下借花獻佛,算是送給郡丞大人您一點兒小小的心意,您且笑納了罷!”
“這怎麼行?這怎麼行?”杜傳卻是毫不領受,乾脆抱著那藍布包袱從司馬懿身邊一繞而過,衝到他的書案前一股腦兒地放了上去,“老夫知道馬君你才出仕不久,拿的俸祿也沒多少——袁家兩位老爺的這份薄禮,你還是可以拿回去孝敬孝敬家中父母吧。”
“這這”司馬懿見他如此堅持,也只得由他去了,搖頭嘆道,“杜郡丞如此體恤下官,儀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心底卻想:收了這些金餅也好,待會兒讓牛金把它們拿去分給劉寅、張二叔、田五伯他們買谷種和糧食
“哎就是這個樣子才好嘛!你只要不見外,老夫心頭就很高興!”杜傳舉手投足之間透出的那股親熱勁兒,任誰見了心田裡也要暖得開花。
他慢慢走下堂來,忽又想起了一件事,扭頭對司馬懿說道:“對了!老夫曾經聽聞,這批豫州流民當中,有三四個戶主是你馬君當年在外求學時的同窗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