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過來講,而今劉備已然據守夏口城,則為自己引進江東方面的援軍一齊合力對抗曹孟德而開啟了荊州的‘東大門’,深懷‘唇亡齒寒’之懼的孫權一旦下定決心,就可順順當當地從夏口城借道溯流西上,一路暢通無阻,經桂陽郡、長沙郡,過洞庭湖、雲夢澤,直抵江陵城下與曹孟德對壘交鋒。如此一來,曹孟德必會陷入曠日持久的膠著戰勢之中而不能自拔。這樣的情形,又如何稱得上是勝局已定?”
“可是可是荀令君且恕朗直言,曹孟德用兵一向機變如神、奇幻莫測,常有屈中求伸、反敗為勝之舉,區區一座夏口城焉能遏其不竭之詭詐乎?劉備當年身守徐州,一聞曹孟德親來,不也是棄城而逃了嗎?”
“王大夫所言不無道理。不過,依彧之見,曹孟德之取江陵而舍夏口,實乃貪小利而忽遠圖之舉,那可是全域性戰略之錯謬啊!在全域性戰略上一著走錯,可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這樣的話,他日後必將離自己‘南征全勝’的夢想越來越遠”
荀彧一邊緩緩說著,一邊將目光投注在潁水河面上,望著那河水當中濺起的朵朵浪花,悠然又道:“王大夫,您還記得那日韓嵩提起的那個荊州青年奇士諸葛亮嗎?彧從公達的來函中得知,這個諸葛亮現在身任劉備帳下的首席謀士,他為劉軍設下的‘聲東逃西’‘藏兵於民’‘金蟬脫殼’‘故布疑兵’‘瞞天過海’等連環妙計,當真是異彩紛呈,令人幾乎無隙可乘。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曹孟德和彧都老了、老了只怕與他們這等銳氣騰騰的後進之士相較量,亦難免有些力不從心之感了”
“荀令君何出此言?諸葛亮等少年後進,固然是英銳可嘉,然而論其德行之淳厚、智謀之練達、決斷之老成、閱歷之豐富、學問之精深,焉能與您這等‘千古一聖、當代儒宗’相媲美?”王朗有些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也不去多說他這局外之人了,其實朗心頭最為納悶的是,以曹操之兵法純熟、武略超凡,怎會犯下這‘貪小利而忽遠圖’的全域性戰略之謬誤?呵呵呵他如今犯下這等全域性戰略之謬誤,實為我漢室之大幸也!”
荀彧聽得他這問話,卻並沒有介面回答,心中只是長長一嘆:王朗大夫你有所不知啊!若非老夫的侄兒荀攸在那裡一直極力干擾和誤導曹操的臨機決策,曹操怎會犯下“取江陵而舍夏口、貪小利而忽遠圖”的全域性戰略之謬誤?公達在他身邊“見縫插針”“順成其過”,確也是步步蹈虛、著著奇險,一路鬥得是好不辛苦!自眼前的情勢而觀之,他已基本完成了自己當初密囑託付給他的“絕密使命”。不過,曹操亦決非等閒之輩,日後他細細反思之後,亦應省悟得到公達在他那一番錯誤決策當中起到了某種微妙而隱秘的“誤導”和干擾作用,必定會對公達有所懷疑和疏遠的。唉!公達今後在曹府相署裡的日子必將過得愈加艱難,愈加危險啊然而,荀彧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把自己整個家族為殉忠漢室所作的每一步貢獻、每一分努力都深深埋藏起來,永遠由自己默默無言地承受下來,永遠也不向外界的任何人表白和袒露什麼。他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和自己整個家族應當義不容辭地付出的,一切都該是天經地義、無怨無悔的。
場中一下靜默了半晌,荀彧忽又開口言道:“其實,彧現在最為關切的是江東孫權那裡會不會抓住眼下這個機會盡快與劉備、諸葛亮他們聯手結盟以共抗曹操。當然,依彧先前之所見,孫權一直在江東磨刀霍霍,對荊州始終是心懷叵測,應該是不會希望它這個戰略要地落到曹操手中的。所以,孫權與劉備聯手抗曹的動機是充分的。
“話又說回來,雖然劉備一方退守到夏口城獲得了喘息之機,但他們的兵力實在太弱若是江東方面再不盡快發兵馳援的話,萬一曹操舉兵全力掃蕩而來,劉備也終是孤城難守,寡不敵眾。唉!這冥冥上蒼留給他們雙方騰挪迴旋的時間實在是已經不多了”
第3卷赤壁暗戰,司馬懿陰了曹操一把第16章司馬懿對內的無間道第108節荀彧的告民血書
言至此處,他目光一動,忽地看向了王朗:“王大夫,彧還聽聞江東一帶有不少清流名士在與曹操‘戰’或‘和’這兩端之間搖擺不定,顧雍、步騭、秦松他們江東本地郡望士族為保自傢俬利而迎曹投降,這還尚在情理之中;張昭、孫邵、虞翻他們素為漢室純臣、忠良之士,怎麼也會跟著顧雍、步騭、秦松等人沒了自己的主見?”
“這個,正是今日朗冒險來急見荀令君您的原因。”王朗先抬眼暗暗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形,又從懷裡摸出了一封信函,小心翼翼地呈給了荀彧,“這就是張昭代表江東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