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失,朕差不多就只該待在皇宮裡垂拱無為、逍遙度日、坐享太平了”
在柔和而明亮的寶樹形銅枝宮燈的燈光照耀下,曹丕轉動著手中所握的那隻孫權進貢來的“虎皮紋金螺杯”,靜靜地欣賞著:這隻杯盞其實就是一個天然形成的碗口般大的純金色海螺,形狀宛若一隻虎頭;杯身上下纏繞著一綹綹五彩斑斕的花紋,彷彿編織成了一張鮮活亮麗的虎皮,煞是好看。
他一邊入神地欣賞著,一邊喃喃地說著:“聽說這隻‘虎皮紋金螺杯’是產自交州①之南的天涯海角,每到夜深人靜之時,它裡面還會發出陣陣悠揚動聽的濤鳴之聲華司徒,朕這三十餘年來,只在中原地帶輾轉縱橫,卻從來未曾到過蒼天之涯、瀚海之角呢朕真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渡過長江御駕南巡,像秦始皇一樣直驅海濱射鯊獵鯨以顯王者之威啊!”
坐在曹丕對面那張錦墊坐枰上的華歆欠了欠身,款款答道:“以陛下的神武聖明,御駕南巡直驅海濱,射鯊獵鯨以彰天威,有何難哉?必是指日可待!老臣若能有幸陪侍大駕同行,實乃三生造化、感激不盡!”
聽著華歆的逢迎之詞,曹丕瘦削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這個華歆,在廟堂之上裝得威儀凜然不可侵犯,但在私底下卻最是善於迎合“聖意”了。想當年,先帝曹操多次以自居“周文王”而暗示群僚,表明自己去世之後須當以“文”為諡號。是啊,“文”這個諡號的含義是多麼完美啊——“經緯天地、慈惠愛民”!朕自己也很喜歡啊!朕是要把它留給自己來加諡的!當朕向陳群、司馬懿、賈詡、鍾繇他們剛一透露此意,他們個個都含含糊糊、吞吞吐吐的。只有這華歆,最能領會朕的心意,立刻擱著那張老臉不要,當場跳出來奏道:先皇戰功赫然,應該冠之以“武”的諡號,因為“武”有“克定禍亂、威強敵服”之含義,這不正與先皇戎馬一生、神威遠播相符嗎?於是,在他的倡議下,先皇終於被立諡為“武皇帝”。從那時起,朕就知道這個華歆是最能與自己心意相通的親信重臣了!不像那個司馬懿,隱隱然以帝王之師自居,總是一副“綿裡藏針”的態度,指導著朕做這做那,讓朕在他面前始終像一個門生弟子一般有些直不起腰來!可是,司馬懿為人處世又太圓融練達了,自己不止一次想要抓他的把柄來立一立威,卻又總是逮不著機會!唉朕手下的大臣們如果個個都像華歆這麼低眉順眼老於世故的,就太好了罷了!罷了!去想這些煩心事兒幹什麼呀?曹丕晃了晃腦袋,隨口吟出一首自己作的詩來排解心中的隱隱鬱悶:
乘輦夜行遊,逍遙步西園。雙渠相灌溉,嘉木繞通川。卑枝拂羽蓋,修條摩蒼天。驚風扶輪轂,飛鳥翔我前。丹霞夾明月,華星出雲間。上天垂光彩,五色一何鮮。壽命非松喬,誰能得神仙?遨遊快心意,保己終百年。
華歆一邊靜靜地聽著曹丕在對面的御座龍床上輕聲吟誦著這首《遊芙蓉池詩》,一邊用手掌在膝蓋上慢慢地擊打著節拍。
“保己終百年保己終百年”曹丕喃喃地反覆吟誦著那首詩的末尾一句,目光幽幽地看向了華歆,“華司徒您雖已年近七旬,卻是體氣康健,朕好生羨慕啊!唉,朕若有一天能夠享得華司徒這般的高齡,可謂是天賜洪福了!”
“啊呀!陛下正值春秋鼎盛、大有可為之際,為何口出如此不祥之言?”華歆一聽,慌得亂了手腳,急忙伏席失色而道,“老臣懇請您收回此言!”
“華司徒不必這般急為掩諱朕自己的體質到底如何,朕自己心裡最清楚”曹丕沉沉地嘆了口氣,放下那隻“虎皮紋金螺杯”,又把目光遙遙地投向了南方的天際,“所以,朕是夜以繼日、殫精竭慮,想在有生之年掃平吳蜀,不留後患給子孫啊!”
華歆淚流滿襟,伏在坐枰之上,只是叩首無語。
“言歸正題吧,朕今夜召請華司徒前來密議,是為了此番南征吳蜀二寇一事”曹丕斂起了憂鬱之色,極為肅重地緩聲而道,“華司徒您看過中書省抄錄給您的帛書邸報了?五日之前,夷陵那邊傳來訊息,陸遜小兒乘劉備老賊不備,於蜀軍八百里連營‘首、腰、尾’三處‘三管而下’,放火齊攻,竟然燒得劉備一敗塗地,倉皇逃往巫峽而去此刻,正是朕調遣奇兵‘坐收漁翁之利’的最佳時機”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卻在心底暗暗想道:那個司馬懿果然極有先見之明——劉備在夷陵與陸遜相持數月,終於士氣懈怠、破綻橫生,被陸遜伺隙施以火攻之計而一擊即潰!他的預言又一次準確無比地靈驗了!
“朕將在最快的時間裡,御駕親往宛城坐鎮指揮只是目前徵南大將軍一職尚未確定人選,朕召請華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