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極了,暮色籠罩海崖,襯得那道坐在峽口石座上的身影很孤單。
李葉推測到,藤原家邀請謝開言去觀禮,無非是藤原悟池想見她一次。由此可見,藤原並沒有完全對她絕了心思,那麼他的行動,更要加快一些。
他等了兩年,等著卓王孫完全解開他的情毒,才頂替了原吉卜族出身的車伕丁武的位子,來到謝開言面前。他耐心地陪著她,逐漸融入謝族中,卻不想藤原悟池並不死心,繼續約見她,迫得他提前徵調出水軍,乘著塢堡浩浩蕩蕩直奔土佐海島而來。
幕府一除,藤原還有什麼藉口能約見謝開言?
李葉下了決心,一定要斷絕藤原的所有念頭。
在攻克幕府之前,他還苦費了一番心思,放在以謝七為首的謝族人身上。謝七出面攻打幕府,那麼戰功歸屬於謝族,他所探查到的海底銅礦石,只能幫助謝族製造鐵箭攀援城牆,要完全消滅幕府武士的強健力量,卻必須依賴數目龐大的正規軍。
他與謝族,都信不過東瀛的禁衛軍。謝族只打算打頭陣,破除大門武力之後,就待全身而退。他卻想著推動謝族朝前走得更遠一些,讓他們一戰揚名留譽東瀛。
他需要一個理由,讓謝族接受他的援助。他更需要一些時間,讓謝開言再次接受他的心意。因此,即使丁武先前告訴過他,大隅海峽底礦藏豐富,引得土佐幕府多次攻擊內屬海島的情況後,他仍是拖延了數日,絕口不提破敵之計,繼續盤桓在謝開言身邊。
他千算萬算,算不到藤原悟池不按理出棋,竟然又來招惹他。
離開海島之前,李葉換上單衣長褲,抹去了臉上的一層面皮,用席藁待罪的形式換取謝七的諒解。
謝七聞訊趕來,祠堂前已站滿了族內弟子,均是身穿烏衣,在暮色中沉默不語。
李葉站在草蓆之上,素服淨面,微微抬眼看過去時,使得謝七臉色大白。
謝七和其餘弟子一樣,認出了李葉是誰。他們自然也知道,十一年前,大小姐其實已經嫁給了眼前這個人。
謝族為南翎故國盡忠,死而後已;十一年前的葉潛,以白衣王侯的身份領兵收復失地,一樣殫精竭慮為國效力,直至在金靈河畔與他們相遇。
他惜才,不動刀槍,發兵圍住他們,責令他們投降。
他們選擇了投河報國。
如今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他們竟然又見面了,只是這次,沒了滿目蒼涼的河山做陪襯。
祠堂前,謝七冷冷問道:“殿下還來我謝族幹什麼?”
“贖罪。”葉沉淵垂手而立,答得坦然。
謝七冷笑:“殿下何罪之有?華朝皇裔出身,領命攻打金靈,盡忠職守,滅我族人,也是情理中的事,又何必要做出一副悔過的姿態?”
葉沉淵微微低了眉說道:“我只虧欠過謝開言,不曾虧欠過你們。”
謝七攏袖握緊了虎口,冷喝道:“既然不虧欠,殿下來我謝族祠堂之前,又是什麼道理!”
“我用葉沉淵的身份,前來討取謝開言做妻子,請求獲得謝族上下的同意。”
謝七冷冷回道:“說得倒是輕巧。我等好不容易等回了大小姐,怎能讓你再次帶走她,惹得她傷心難過多次?”
葉沉淵能想到謝族子弟的怨恨之情。他是細緻地考慮了很久,甚至是反思了一千個日夜,才忍痛做出這個決定。
他緩緩應道:“我不強求帶走她,只聽任她的心意,由她來決定隨後的去留。”
謝七再次冷笑:“大小姐必然要留在謝族裡!”
“那便允許我來探望她。”
“即便如此,我們也不會同意你的要求。”
“要怎樣你才會答應我?”
“沒有機會可講,殿下還是速速離開吧。”
葉沉淵環顧四周沉默的謝族子弟,發現竟然沒有一人願意正眼看他,對上他的視線。他切實體會到當年的謝開言為了離開世族,該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能站在人前,忍受眾人無聲的譴責,去安然接受謝飛的懲罰。
因此,他也安然地跪了下來,跪在了草蓆之上。
周圍子弟身形微微觸動,似是起了靜水起了波瀾。
葉沉淵低聲道:“請成全我的心意。”
謝七漠然不應,眾子弟隨之斂容。
葉沉淵對著祠堂內供奉的牌位恭敬叩首一記,說道:“罪責之身前來迎娶謝開言,望成全。”
謝七默然不語。
葉沉淵再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