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逗留過的地方,總是保持著一份潔淨,禮待於主人或是後來者。這樣的她,極力反對爭戰,如果遇上不可避免的戰爭,她便第一個站出來,給予對手最兇狠的打擊。
葉沉淵想得頭痛,念得心苦,立刻抑制住瞭如野馬一般奔騰的氣息。他漸漸平緩了痛楚,隨意在寢居內走了走,檢視謝開言遺留的痕跡。正待上床就寢時,他又在被褥底翻出一朵泛出玉石光彩的簪花來。
葉沉淵拈住簪花,眼色一沉。他記起謝開言曾說過,要將這朵簪花時刻留在身邊,以便睹物思人。言猶在耳,他聽進心裡,她卻隨手將它拋擲下。
原來,只要不是出自她的真心實意,讓她說再多的話,做再多的事,也難以打動她分毫,挽留住她在身邊。前次她逃離小樓,他還能欺騙自己,說是因為戰爭臨近,逼得她逃出去幫助聶無憂。既然她罔顧他的告誡離開了他,他便不再尋她回來。可如今看到這朵簪花,他不免真真切切地察覺到,她始終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他回想,在連城鎮柳樹下、在太子府織鈴花旁、在小樓雕窗美人榻前,他都曾要她答應,不可隨便離開他,最終,還是剩下了他一人。諸多往事告訴他,只要不是出自她的本心,無論他怎樣軟硬兼施,她終究不會聽進去他的話,她終究不會留下來陪他。
所以如同今晚一樣,他只能獨自登上高樓,領略廣闊而寂寥的風光。
葉沉淵靜寂站在窗前許久,深思一番,將簪花收入袖中,徹底泯滅了浮動的心思,迴歸君王本色。天明後,下屬官吏已算出戰爭損耗的錢財,並擬定出多則議和條款,盡是利於華朝的內容。葉沉淵洗漱完畢,喝過早茶,將文書看了一遍,遞給了一旁站立的蓋行遠。
“帶回去給謝飛看看,若是同意條目細則,就派聶無憂出城答覆。”
☆、獻禮
七十萬華朝兵依然圍在塢堡外;銀亮甲衣身影潮水般鋪在原野上;灼得紅楓黯然失色。正門前;才露出一道供人行走的路。
華朝議和儀式分為投遞文書與當庭盟誓兩部分,廢除了殺公主告慰戰死亡靈、謝罪天下的古禮制度。這次征討北理的戰爭;華朝傷亡近十萬士兵;又因殺得分外艱難;難免在軍營中生出一股怨氣來。
葉沉淵幾乎日夜巡視各部軍營;自然知道底下士兵的心思。他要求聶無憂出城答覆,便是存了私心。在這七十萬大軍前,他有意要折辱聶無憂的顏面,滅掉塢堡守兵的銳氣。
巳時五刻;正是華朝昨日停戰的時候;北理派出的使者隊伍也按期走出了塢堡。
葉沉淵一人策馬獨立在山丘上,黑金鎧甲束身,長槍在手,襯出睥睨天下的英姿。他不需說話,冷峻的面容也迫得使者不敢抬起頭。走在隊伍最後的謝飛卻是甩了下袖子,推開數名擋住道的使者,趕到了最前頭。
謝飛長袍落拓,眉峰染上皓雪霜華,瞧著已經衰老不少。他攏袖說道:“太子殿下提出的納城、錢銀賠償、重新劃分華朝與北理疆界三事,陛下已盡力應允。太子殿下作為另一方,又能許給陛下什麼便利,怎麼不見文書上寫出來?”
葉沉淵冷淡答道:“我在位一日,華朝便不得征討北理。”
謝飛冷笑:“僅僅一句空口話,就能賺得北理大量錢財,太子殿下打的倒是好主意!”
葉沉淵應道:“籤不籤停戰協約,只在你們心意,對華朝無任何損失。”
謝飛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只能含恨嚥下這句話。他回身從使者手裡的金漆案盤中抽出聶無憂已經簽署好的文書,將它高舉過頭頂,雙手進奉給戰馬上坐得巋然不動的葉沉淵。
葉沉淵開口喚道:“慢著,我要北理國君當面答覆停戰禮節,不需先生代勞。”
謝飛冷冷回道:“太子殿下昨日折辱死上代國君,難道又想在今日辱沒本朝國君的顏面?本人作為御前文史,理應代替陛下答覆禮儀。”
葉沉淵依然阻攔:“先生即使想答禮,也不夠身份,請喚國君出來。”
謝飛漠然而立。
葉沉淵隨即問道:“先生果真行得了跪地禮?”
謝飛聽懂了話外之音,默然佇立一下,才回答:“南翎已滅,謝族風骨無處依託,不如索性全部折殺在殿下手裡。”說完,他雙膝跪地,抿著青白的唇,膝行過去,將文書高舉過頭頂。
這一跪,引得周圍華朝兵士眉飛喜色,將長久作戰積壓的不平氣一掃而光。他們終於看清,這場儀式雖說假託議和之名,實則是顯露出了本朝太子的強悍手腕,他以一種勝方姿勢,無形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