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開言遞過一塊雪帕,淡淡說道:“你難道不知道鴕鳥容易生出輕生意圖麼?再罵它,它晚上就你去房前懸樑。”
正說著,空太郎一聲怪叫,挨著句狸的裙子緩緩垂下了脖子,仿似醉死了一般。
句狸扯出裙襬,怒道:“一邊去,死一邊去。你們都不給我省心是吧,從明天起,剋扣一頓飯!”
七日後,謝開言帶著空太郎去海邊捕魚。一個身材矮小的帶刀浪人騎馬經過,叫道:“謝女子,謝女子,來漁場射魚嗎?”
“賭金多少?”
“二十個銅銖。”
謝開言摸摸隨身布褡,為難地說:“沒有。”
浪人穩穩盤坐在馬背上,抱手說道:“你押上空太郎。”
空太郎突然轉頭朝句狸落腳的民舍跑,謝開言追上它,捏住它的脖子,拽著它跑到了漁場。
漁場裡已有十九名浪人在列隊候著,旁邊觀戰的都是漁民、海客或是家眷。
射魚比賽看似簡單,實則需要參與者掌握弓箭技巧。長長的鏈鎖拖在鐵箭之後,磨損了力道,再扎入水中獵魚,可想而知它的難度。謝開言看見肥白的魚卷著花浪躍出水面,陡增動力,開弓射出兩箭,拽上一條鮭魚來。
空太郎與主人七日來一直過著半飢不飽的生活,此刻見肥魚上岸,它也忍不住低頭去啄魚尾,將鮭魚拖到腳邊守著。
謝開言臂力不及浪人,戰績稍居第二位。正當漁場圍觀呼聲越來越高時,突然從臨海的竹柵欄外射進一簇簇飛箭,來勢猛烈,徑直扎入了人身,頓時讓歡呼聲來不及迴轉,就變成了慘叫。
謝開言拋下鐵弓,摟住一名近處的孩子,就地一滾,帶著他躲開了飛箭。她壓低腰身滑步到空太郎後,拍背將它趕走。空太郎叼起一條小鮭魚奮勇跑出漁場。浪人持刀衝向柵欄,海客抱住妻兒喪身於箭雨下。沙土染紅,腥氣透天,無知孩童來不及躲避,徑直撲倒在謝開言跟前。
謝開言雙臂貫力,搶過兩名女孩,將她們丟擲圍場。撕心裂肺的哭聲從柵欄沙地那邊傳來,較之謝開言所處的景況,已經算是安全之處。浪人們在前方一個個無聲倒下,附近結集的部落海客聽到慘叫,火速趕來,發覺戰船上的攻擊力太強,腳步遲疑了,有些逡巡不進。
謝開言使出身法躥到平時已熟識的大叔旁邊,快速說道:“我去搦戰,吸引火力,你們趁機下水鑿船。”
大叔回頭,看見餘下的人沒有跟上來,呼喝道:“幕府在殺我們的孩子!猶豫個什麼?是男人的跟我上!”
謝開言撈起一柄長刀,起步跑上舀水的竹車長臂,再借力騰起一躍,如猿猴一般徑直撲向了海面上的戰船。
船上的幕府武士突然遇見一個不怕死的、海客裝扮的來襲者,紛紛躲開她長刀的鋒芒,持弩箭射殺她。謝開言使出平生之所學,盡數撥開箭矢,怒戰一眾武士。與她一條戰線上的海客、浪人相繼下水,鑿穿木船,在水底激戰。海面上翻滾著大片的血水,火星濺落四處,又燒著了戰船殘骸。
另有兩艘戰船趕來,張開強力弩弓,無情射殺水底的抗擊者。較之以前,海水裡的血腥氣更多了。謝開言耳邊滿是孩子的呼號、大人的嘶喊,還有幕府武士張狂的笑聲,她將刀尖劈上聲源處,撒下一蓬血花。
“活捉那海客!”督戰的旗本下了命令。
大批武士持刀向謝開言躍去,謝開言處境堪憂。她站在最高處,捕捉到令聲從何處來,運出十成力,射出雷霆一箭。羽箭帶著流光疾馳,徑直釘上旗本的咽喉。
一箭一命,無從躲避。
更多的武士呼喝著攀上戰船帆架,謝開言開弓疾射,用完所有箭矢,立斃九人。她抬頭看了看戰船四周翻滾著的大片血花,眼裡帶著無奈的傷感,縱身撲向大海。
火海、血水、紅沙、焦木、腥風。
一場圍剿戰後,漁場只剩下了一具具倒地的屍骨,半個時辰前,笑著的推搡著的那批人,盡數癱軟在沙灘上,肚破腸流,慘遭戮身。
謝開言從水底爬出來,拖動一具具屍體,將他們及他們的孩子們一起火化。
火光映紅了漁場的天空,晚霞躲藏了起來,不忍直視世間的慘況。
謝開言駕著小漁船出海,抓起此刻在懷中融於一起、毫無差別的骨灰,一把把撒向了水面。漁船那頭,躺著奄奄一息的熟識大叔,他努力睜開眼睛,看著謝開言親手埋葬了近百條人命,其中,有他的親人和朋友。
謝開言突然聽到大叔在說什麼,湊過去一聽,是一句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