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初義不敢含糊,隨即準備藥水,準備喚來聶向晚洗臉。聶向晚留在寢居里不應答,兀自在盤算著心事。葉沉淵走進,掐住她的下巴,喂她喝了一盞桂花酒。
再次動手替她恢復容貌就方便多了。
張初義將藥水輕拍在她的臉側上,洗淨了烏丸泥,揭下易容的麵皮,還給葉沉淵一張最熟悉的臉。
葉沉淵立即起身,抱住昏睡的聶向晚,甚至都不願多費唇舌喚退張初義,就直接回到了頂樓。
一路燈綵明滅不清,可是落在懷中人的眉眼上,那些細小的蹙動,也能讓他看清。
此刻,謝開言又回到他身邊,能夠失而復得他的珍寶,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窗外掠過風沙,捲起桂香飄散。謝開言枕著一宿花香,仍在睡夢中驚出一身冷汗。她區分不了夢境與現實的差別,睜開眼來,才知道那些血淋漓的殺戮場面並未發生。
她坐在床邊沉澱了極久的心神,胭脂婆不懂她,以為她睡得痴傻了,不斷搖晃她的肩。
謝開言被晃得頭暈,問道:“我義父呢?”
“殿下喚人送走了張館主。”
“他沒留下什麼話嗎?”
“殿下並未交代過。”
謝開言再問,得到的答案仍是張初義被看管得死死的,甚至都沒法和她辭別的訊息。
她站起身,繞著居室內繞了一圈,腳步有些打浮。
胭脂婆跟在後面問:“太子妃的酒勁還沒醒吧?”
謝開言聽到這句,索性抓起絹帕下休眠的石龍子,發力朝胭脂婆臉上扔去。
胭脂婆大驚失色,不敢伸手去抓石龍子,石龍子嗅到清鹽的味道,以為又是平日的餵食,伸出舌頭不斷舔著胭脂婆的臉。
胭脂婆驚叫連連,在室內亂躥。謝開言用絹帕拈起石龍子,笑著再去恐嚇胭脂婆,才胡鬧一刻,葉沉淵就快步走上樓來。
☆、哄勸
寢居大門一開啟;露出一截即將破開天光的晨色。謝開言掠開身形,像是一隻躍水的青魚,徑直撲向了樓下。葉沉淵;追趕一步,將她拿在了手裡。
被提住了衣領後;謝開言便微微掙扎,含糊吐出幾個字。
葉沉淵冷眼看她:“又在胡鬧什麼?”
胭脂婆看不到石龍子去了哪裡;兀自在亂抖亂跳,不顧禮儀,闖開門逃了出去。跑過走廊時;她還帶著哭腔嚷道:“悔不該接了這討人厭的差事”
葉沉淵看著謝開言;冷臉問:“你將她攆走了,又想做什麼?”
謝開言揮開他的手,腳步漂浮地走到椅子旁,坐著傻笑一陣。過後,她想起了什麼似的,蹲下身,四處胡亂尋著石龍子。
葉沉淵走上前,拉起她的身子,仔細瞧了瞧她的臉。她的雙瞳渙散了些,頰邊還帶著紅暈,看著憨態可掬。
他問道:“真的醉了?”
她踢著他的衣襬:“踩著我的豬了。”
葉沉淵無奈,彎腰提起沒有一絲豬形豬態的石龍子的尾巴,將它送回瓷缸內。謝開言跪在美人榻上,將瓷缸擺上窗臺,等待日出。
葉沉淵摸摸她的頭髮,說道:“悶出一身汗,去洗洗。”
她徑直對著窗臺問道:“你去了哪裡?”
“晨練。”
“會去洗洗麼?”
“嗯。”
“帶上我的豬吧。”
葉沉淵靜立無語,見她始終不回頭,便問道:“當真是醉話?”
謝開言道:“怎麼還不去呢?”
他扭過她的下巴,迫使她直接面對他,看到她的眼瞳深處。“叫我一聲夫君。”
“夫君。”
他果然拎著石龍子的尾巴走出門去,過了兩刻鐘,又走了回來,新換了一件紫袍,披著晨光霞彩。眉間的溫柔之色還未完全散開,就冷在了那裡。
謝開言已經不見了。
晨曦悄然,值守士兵靜立如林,簷外無風,不曾聽聞鈴鐺響。
葉沉淵站在寢居里,環顧四周,發覺沒出任何紕漏。
那麼她的逃離,一定是臨時起意,趁他外出沐浴降低防心時,就趕緊鑽空子溜了。
他走到窗臺前,拈起瓷缸底的小石子,一一激射出去。頓時簷角的風鈴大作,晃動了牽連的精絲網繩,迫得內連的機關線震動起來。
機關的設定雖然簡單,卻是行之有效。
他仔細聽著傳來的迴響,不過片刻,便捕捉到了廊道轉角鬥拱上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