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向晚忙提升內力,捕捉院外的低聲細語,聽那哨兵說道:“二殿下帶著大批禁軍已經馳過無極門,向著陛下寢宮去了,二殿下沒有下馬解劍,值守宮掖的校尉也不敢阻攔。”
聶無憂語聲驚異:“難道他想兵諫?”說著,他利索地躍上白馬,一陣風衝向內宮。
現今的聶無憂身兼太常卿及右衛將軍,負責宮掖禁守事務,他再帶兵阻止謝照的逼近,顯得師出有名。他這一去,當是押上全部身家性命,若是謝照果真發動了兵諫,他所帶的一千人絕對不是謝照禁軍的對手。
大隊人馬喧鬧而去,留下一片冷清的庭院,除了門口兩名守兵淡淡的呼氣聲,其餘一切皆是寂靜。聶向晚廣開耳目,凝神聽著極遠處的動靜,似乎,並未發生任何衝突,也沒有任何車馬行進或者兵士吶喊的聲音。
深宮中也許在進行一場兵不刃血的爭鬥,權力的更迭、帝位的嬗變,每個人都有秘而不宣的野心,即使忠誠如謝照,也會臨場起意,奪了兵權。此時的聶向晚猜測不了謝照在想什麼,但她篤信,他不會做出違背謝飛叔叔意願並損害謝族的事情。更何況,聶無憂想要坐擁江山,就必須有足夠的能力化解這場危機。
聶向晚在內心權衡半天,察覺到聶無憂與謝照才是真正棋逢對手。看今日一戰,聶無憂頻頻收聚人心,謝照浴血收繳兵權,各自達到了目的。趁著宮亂,聶無憂斬殺大皇子以絕後患,謝照射殺蕭皇后及國師以儆效尤,兩人打著“清君側、肅宮廷”的旗號,不著痕跡地掃清了前進的路途。
聶向晚走進廂房燃燈寫信,告訴謝飛宮中發生的諸事,提及卓王孫身上時,她苦想半天,終究一泯心思,說出他就是葉沉淵所扮的秘密。一是因為在內中種種細節上不易圓謊,二是因為倘若為了私情耽誤大事,她自問沒有任何信心再面對族叔。
她走到窗下,用鐵哨聲喚來灰雁,將書信送了出去。目送灰雁飛上夜空,沒有遭遇到伏擊後,她才回頭看著院子大門,說道:“進來吧。”
幾名身穿白衣的巫祝抱住雙臂,抖抖瑟瑟走了進來。
聶向晚先用溫言良語替他們壓驚,再問發生了什麼事。巫祝隊長與聶向晚是故交,先前刺殺特使卓王孫時,就多次栽在她手上。今晚,他卻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來。
隊長說,宮中發生動亂,國師已死,蒙府滿門遭劫,府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謝照吩咐禁軍包圍堂教,將一眾白衣巫祝捆綁起來,押解東海修築幕牆。凡是抗拒者立刻斬殺,沒有絲毫商討餘地。隊長及其餘幾名巫祝趁亂逃脫開來,見宮中四處跑動騎兵,心底害怕不過,就來投靠聶向晚。
“小童姑娘,二殿下是你帶回的人,你行行好,去勸勸他吧。”那名白衣隊長說著說著,忍不住帶著隨眾跪了下來,“二殿下已經殺了皇后、國師,又殺了幾萬甲兵,身上沾的殺氣太重了,我們就怕白衣教眾修完幕牆後,也會被二殿下順手殺掉。”
聶向晚忙扶起隊長的身子,低聲說道:“你們別慌,我先送你們出城,安全後,我自然會去拜見二殿下。二殿下平時為人良善,不到萬不得已,他決計不會坑殺無辜教眾。”
隊長抹著眼淚起身,聶向晚安撫完畢後,交付他諸多事宜。隨後,他帶著隨眾去旁邊的特使府邸廢墟前等待。
廂房外間燃著一盞燈,葉沉淵在寢室內安睡如故,素淡的光輝滲落進來,讓走近床邊的聶向晚看清了他的臉。歲月優待於他,未曾蒼老他的容顏,只是讓霜華漸染,冷清了他的眉眼。
聶向晚躊躇一下,低聲喚道:“殿下,該起身了。”
葉沉淵呼吸淺淡,幾不可聞,睡得依然恬靜。
聶向晚又喚兩聲,葉沉淵容貌淡然,似乎沉溺在平緩的睡夢中,再也不願醒來。她躬身侯在一旁,說道:“得罪了。”一邊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他沒有動,睡得平穩。
她收回手,有些無奈。如果他不醒,她總不能一直這樣推搡下去吧。
“殿下殿下”聶向晚抑住心急,依然輕聲喚著。看到他的眉頭似乎蹙了下,隱隱帶些不耐後,她暗歎一口氣,將他的手掌從被子裡抓出來,扯了扯。
“殿下,外面兵荒馬亂,再留在這裡恐怕不安全。”
葉沉淵動也未動,她順勢拈住他的指尖,送到眼前檢視。稍稍出力一掐,他的手指便浮現出一層紫色的經絡,與常人不一樣。中過桃花障及沙毒的她自然知道,這是毒素擴散的徵兆,若再不解毒,必然像十年前的她一樣,毒氣向心脈遊走,即使用內力壓制,也不會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