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
他中毒之後便來找她,罔顧自身安危。他不急,她看著卻有些急。
當下,她再也顧不上禮防,握住他的手說道:“殿下出宮之後,應早些找到卓公子配置解藥。”頓了頓,她又想著補上一句:“殿下如果突然薨歿了,華朝邊防缺乏有力控制,過早打過來,對北理也不利。”
言及至此,葉沉淵依然沒有動靜,眉眼皆冷清。
聶向晚再下狠話,逼他清醒:“當然,殿下如果要歿,千萬不可歿在北理地盤上,這樣極不好。”
該說的都說完了,無奈葉沉淵安睡不動,聶向晚頗有些無計可施。她看了一會他的臉,最後輕聲喚道:“阿潛,你身子太沉,我實在是抱不動,你快起來吧。”
葉沉淵在淡淡的風聲月色中睜開眼睛,說道:“還沒到晨起時間,你就這樣喚醒我,十分要不得。”他徐徐起身,被子滑落胸腹間,露出光潔的寢衣領口。
聶向晚避了避身子,問道:“難道殿下聽不見剛才院外的動靜?”
“很吵是麼?”
“是的。”
葉沉淵淡淡道:“我以為又是你繞著我的寢宮吵鬧,想闖進來纏住我打石子,睡夢中不甚在意。”
聶向晚聽他提及太子府往事,抿嘴不答,耳廓卻升起一點淺紅。他仔細看了看,說道:“居然知道羞愧,實在難得。”
“殿下請更衣。”
“諸多彪炳往事,你是記不起來麼?”
“中衣及外袍在案盤裡,均是白衣教的衣物,委屈殿下將就一次。”
葉沉淵坐在床邊再沒有動,聶向晚見狀,拉他起來,又低下眼睛幫他整理窄衫,示意他繼續穿衣。
葉沉淵道:“你喜歡到處遊蕩,穿著我的外袍扮鬼嚇人,嚇不住人就去揪住頭髮鬍子,迫得人家躲避。人家讓你,你得寸進尺,闖進屋將看中的稀奇玩意抓來,堆在糯米身邊。糯米不懂事,咬壞了我的縹緗書袋,你卻學著糯米爬來爬去,在侍從前丟盡了我的臉。”
聶向晚招架不住,低聲道:“往事不提也罷,殿下儘快洗漱,趁天明前出宮。”
葉沉淵伸直手臂,她會意過來,替他穿好中衣。他溫和說道:“隨我回去,想做什麼都依你。”
聶向晚不語。他再說道:“壞事做了這麼多,就想一走了之?”
聶向晚熟知他的話語一向避重就輕,不與他爭辯,以免落入他的口舌陷阱。他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意圖,趁她在胸前整理衣襟時,對著她的臉笑了笑:“梅花折了枝,鞦韆散了架,就連我放在書房裡的貢品玉章,也被你砸斷了一個角。”
聶向晚抽緊衣帶,三兩步走開,拿來熱水、毛巾、浸汁等物,放置在桌上,再退避到院子裡。她等了一刻,卻不見葉沉淵出來。走進去,發覺他已經洗漱完畢,手裡卻拎著那件白衣教的外袍,左右端詳,似乎在區分著前後衣襟。
聶向晚無奈,再次替他穿好所有的衣物,道聲得罪,將風帽拉上,遮住了他的一半臉容。
葉沉淵露出的半截眼睛裡滿是笑意。
她卻沒有他那般輕鬆,不斷催促他快走。他慢慢跟在後,素白袍子套在他的身架上,鐫刻出一股清貴風骨,在一眾白衣巫祝中猶如鶴立當群,顯得突出。她回頭一看,擔心不易糊弄過去,就低聲說:“殿下稍稍低下頭,可以麼?”
葉沉淵清淡說道:“天黑路長,低頭不易行走。”
聶向晚請其餘的巫祝徐步向前,走向皇宮正門,自己走在葉沉淵身邊,牽住了他的手。“由我來指引殿下如何行走,成麼?”她壓低聲音,突然出力握住了他的手指。
葉沉淵對於指尖傳來的力道絲毫不在意,挑起嘴角,只稍稍低了低眉。天生的傲骨使然,他不會在任何人面前低下頭,無論是何種處境。
聶向晚懂他,沒有多做堅持,憑藉北理皇帝先前賜予她的紅寶石戒指,帶著一眾白衣人離開皇宮。凡是遇見盤查,她必然巧妙應答。一行人走到首府伊闕外街時,天色熹微,仍可看見躲避戰火的民眾四處穿插,百般呼喚著親人相認。
☆、安頓
卯時三刻;天未破曉;戰亂已平,殘留的煙塵還漂浮在街道上。白衣教眾得到聶向晚所贈的錢財;各自散去。民眾匆匆往來;尋找失散的親友;對樹下站立的兩道人影不甚在意。
聶向晚踮起腳;替葉沉淵取下遮蔽了容貌的風帽;說道:“趁現在城門還未封鎖,殿下儘早出城;離開理國。”
葉沉淵站著不動:“你要攆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