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的歌謠響徹原野,人潮回應,逐漸散去。烏爾特族吹響白象號角,騎兵齊齊拔刀,朝天一指,呼喝一聲:“闊契!”
那是進攻的吶喊,足以撼動暮色。
城內的聶向晚聽到動靜,又催促道:“快走。”
謝照伸袖擦去她額上的汗水,低聲道:“信我,我會打敗他們。”
聶向晚抬頭看看他極具神采的眸子,點頭道:“我信你,但要保重。若你還當我是謝一,必定要聽從我的吩咐。”
謝照嘆氣:“又拿族長的威風壓我,我——”
聶向晚推他:“快走快走。”
他不動,她也放了手。
“他負你十年,你還要向著他,將我支走麼?”謝照看看庭院殘坯中佇立的葉沉淵,直接將話挑明,“這一次的選擇,可不能再錯。即使你不喜歡我,也不能跟著他走。”
聶向晚急道:“這個時候了,阿照怎麼還在糾纏小事。”
謝照抿緊嘴,眸子裡的光也沉了下來。“再不說,只怕我回來時,你這邊又起了變化。”
聶向晚運力捕捉城外的聲響,發覺傳來陣陣驚惶的哭聲,心底更急切。但她知道謝照也是認死理的人,不處置好他的問題,勢必又會引起新一輪爭鬥。
葉沉淵撤劍,只是對她的退讓,不是對謝照的妥協,這點她還是懂的。
聶向晚正容說道:“阿照,我下面的話很重要,你一定要聽清楚。首先,我不會跟著他走,因為他現在是華朝太子,而我只想遵守盟約,助得聶公子開創一個新興之國。其次,我是聶公子與他商談的籌碼,我在,他便不走,華朝也不敢貿然進攻。我走,他必定放鬆心,下令大舉進攻北理。我自然知道,憑我現在對他的影響力,只能推遲他攻打北理的時機,不能更改他的野心。但是我想,只要能拖得一時,讓北理備戰更加充足一些,這些主張便是好的。你這樣瞧著我,是不是在想,我莫非是在痴人說夢,還自以為能影響到他一些?唉,這其中有些緣由,我是沒法說清的,你就當我厚顏夢了一回吧。最後,我本該去城外抗敵,由著你繼續杵在這裡,可我轉念一想,有個更好的退敵法子,就在他身上,我為什麼要棄之不用呢?所以我現在要去找他,好生照顧他,勸他助我退敵。那麼你後面見到了,不會又質疑我的做法吧?”
謝照哂道:“我為你不值,才會帶兵圍他,你當我要與他爭一口閒氣,故意來為難你?”
聶向晚誠懇道:“我知道。”
她是真的知道。
想當初,僅憑斷了她的一截手指,謝照便能下決心推翻整座北理宮廷,不留任何情面。提及到葉沉淵十年前對她的作為,無論事發原委,在謝照眼裡,便是辜負之舉。如今原野之戰即將打響,她還哪有心情去說這些無關的情由?她只盼能勸走謝照,化解這場針尖對麥芒的爭鬥。解開外街之圍後,她才能解開原野之困。
謝照一向聽從謝一的指令,如今對著聶向晚亦然如此。他抬袖再擦了擦她的汗水,喟嘆道:“你在他身上,還是用了不少心思。”
聶向晚沉頓無言,準備轉身走向葉沉淵時,街頭旗幟飄拂,送進一隊人馬。
聶無憂錦衣玉帶,當先由侍從簇擁,騎馬走向聶向晚這邊。他坐在馬上拱拱手,說道:“請謝郎調兵迎敵。”這樣,謝照再無拖沓的理由,只能點了個頭,飛身上馬,持槍直奔城門去了。
謝飛隨後拍馬走到儀仗佇列之旁,眯眼看了看庭院裡佇立的葉沉淵,再回頭看了看四周殘破的景況,冷笑道:“先前謝一放他走,他又不走。現在好了,鬥得氣竭,想走也走不了。”擺手就要隨從的騎兵圍上去。
聶無憂在馬上欠了欠身,抬袖阻攔了一下謝飛的馬匹前進,說道:“先生且慢,太子沉淵還有妙用。”
聶向晚發力朝葉沉淵掠去,身後謝飛在喚:“站住!”她沒有回頭,徑直躍進庭院。
聶無憂轉頭道:“先生難道不信小童?”
謝飛嘆道:“我怎會不信她,只是那葉沉淵奸詐,鮮少有人是他的對手,小童也不例外。我不准她再見葉沉淵,就是怕她中了他的道行。”
葉沉淵空落落站在臺階上,一直看著聶向晚的臉,眼裡似乎只剩下她一人。他的雪袍斑斕帶血,汙濁了許多,若在平時,必定是惹得他不快,少不得又生出一些折磨人的念頭。
此時,他心冷至極,只是站著。他看得見聶向晚護住謝照,那麼不管不顧;他看得見謝照對她的溫存,那麼輕聲細語;他看得見她的肩後滲出了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