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開言站在帳篷裡回想半天,才明白蓋飛說了什麼。
蓋飛急道:“師父,你怎麼不說話?”
謝開言拂開他的手,嘆道:“別晃我,我每次起床都有些犯糊塗,待我站一會,自然就好。”
蓋飛果然安靜了會。
謝開言道:“卓王孫答應蓋大哥的提議了麼?”
蓋飛回答:“鷹隼往返一趟北疆需要三天,所以太子沉淵的諭令還沒下達過來。”
謝開言道:“那就不礙事。”
蓋飛道:“可我怎麼辦啊?”謝開言不理他,走出去了。
隨後,蓋飛採取的策略就是晨昏定省事必躬親,每日靜坐在卓王孫庭院之外,兩個時辰內一動不動,保持著聆聽教誨的恭順模樣。連線兩天,卓王孫未曾出門探視過一次,直到傍晚暮色四起,鷹隼撲啦啦飛下來,卓王孫才喚人傳來訊息:“殿下同意三代免徵課稅,連城馬場併入華朝邊防軍營,不得獨立管制。”
蓋飛聞聲大震,一躍而起,忍不住跑到蓋大跟前,歡天喜地地說:“師父又猜對了,好厲害吧!”
蓋大溫和地看著蓋飛,說道:“跟你師父多學學。她這麼瞭解太子沉淵,你跟著她,總歸不會輸的。”
蓋飛點頭附和兄長提議,見兄長也表示願意追隨師父後,變得更高興了。第三天一大早,他就晃到南院之外,打算席地而坐。
花雙蝶挽著竹籃經過他身旁,輕輕丟下一句:“你來沒有作用,卓公子要啟程回汴陵。”
蓋飛摸著臉走向小木屋,對著晨起練習吐納的謝開言說了說。
謝開言站在沙棗樹下想了片刻,再抬頭說道:“那就請阿顏去吧,既然收了阿顏做侍從,總能挽留住他幾日。”
☆、相會(上)
大戰前夕的連城鎮依舊古樸而安靜,迎接一個個薄霧流淌的清晨。
謝開言等候在阿顏樓閣前,看著草尖露珠一滴滴滾落。吱呀一聲門扇響,妝容靚麗的阿顏走了出來。水藍色羅裙似花紋拂開,漾起一層層繁複漣漪,襯著周身的淡雅氣息,阿顏就如同是一株淡香芙蓉,開在了庭院裡。
謝開言簡短說明來意,許以便利。
阿顏側頭聽著,微微一笑:“前面已經收了姑娘許多錢財,這次不勞你叮囑,阿顏知道怎麼做。再說公子已經收我為貼身侍從,閒暇時吹弄簫曲博取公子歡心,是我本意,不需姑娘下聘金來請。”
謝開言連忙退讓一旁,說道:“如此甚好。”
阿顏福了福,執起一柄青笛,緩步離去。南院內流淌著一層輕紗似的霧氣,靜悄悄地沒有人影。阿顏遵循慣例,站在門口請了聲公子安,才提裙走入正廳。
廳內依然岑寂。
著素淡衣裙的花雙蝶從書室裡走出來,溫聲說道:“公子在勘查圖冊,不喜人清擾,請姑娘隨我來。”
阿顏跟著花雙蝶轉過側廊,來到一旁的庭院裡。花架下鋪開了一道道雲霧般的綢緞,沾染些許露珠,沒有萎靡垂下,隨風輕躍著亮色。阿顏看著布架,躊躇說道:“不知公子是否喜歡絹絲織品?我想繡一方手帕給他。”
花雙蝶轉身瞧著滿院的輕紗淡綢,想了想,嘆道:“這個我做不了主。”
阿顏聽她語氣勉強,隨即微微一笑:“只是感念公子的知遇之恩,別無他意,姐姐不要想多了。”她在花雙蝶身後福了福,出門一趟,喚來平時交情不淺的姑娘們,一起湧到花雙蝶的院子裡,熱熱鬧鬧地開起了繡坊。
花雙蝶坐在中間,悉心一一指點繡法。
姑娘的歡笑聲如同竹音清脆,紛紛傳到門外,引得路過的行人駐足張望。馬辛本想重金求購一匹緞子做衣衫,看見滿院的笑語歡顏,躊躇一下,終究不好意思闖進門,順著石牆根跑了出去。
西門外,緩緩行著一道天青色身影,天幕雲彩落在前面,仿似攤開了一幅畫。馬辛只覺眼前一亮,拔腿朝著她跑去。
“你去哪裡?”跑到謝開言跟前,他馬上擦乾汗水,緊巴巴地問。
“四處走走。”謝開言不著痕跡退開一步,與馬辛拉開距離。
馬辛自發跟在她身邊,興致勃勃地說道:“那好啊,我陪你。”
謝開言暗歎口氣,啞聲道:“小少爺,我在遛兔子,你讓讓好麼?”
馬辛低頭一看,才發現謝開言裙邊趴著一團白白的東西,纖弱的毛在晨風裡顫抖著。
肉兔子好像受了點驚嚇,豎著兩隻耳朵,匍匐在地面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