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清明。她凝神寫著,聶無憂見夜深,當先退出房間。沐浴後小憩一刻醒來,發現隔窗滲落微光,他敲敲門後,徑直走了進去。
謝開言趴在書桌上已然睡著,臉頰壓著宣紙,嗤嗤吐氣,吹散一小塊墨染上袖口,兀自做著香甜的夢。聶無憂拈起策論看了看,眼色逐漸發亮,低聲道:“女孩兒也有這般雄心,假以時日,不輸於任何一個執柄者。”又想到:推究上輩關係,還好她是我的朋友,否則又多了一個勁敵。
他取來一張薄毯,替謝開言披上。想了想,輕手執筆,在她的雪顏上添捻幾下,畫上貓的鬍鬚。
天明,飽睡一頓謝開言的伸伸腰,就著桌案上的浸汁漱口,熱巾敷面,從袖中翻出木梳,胡亂拉了兩把頭髮。阿駐帶著自家公子指派的嬸孃走進門,抬頭一看謝開言的臉,撲哧一笑,慌忙退下。
“怎麼了?”謝開言摸摸臉,深覺莫名。
嬸孃細細替謝開言換過繡花春衫,梳好髮辮,忍笑道:“小姐照照鏡子。”並從竹箱裡遞出菱花鏡。
謝開言照鏡看到暈了墨的大花臉,嚷道:“好你個病無憂,合著阿駐一起欺負我!”一陣風捲出驛館,左右逡巡兩眼,尋找聶無憂下落。無果後,她便揹著手施施然走去上工。
身邊掠過一陣淡淡衣染蘭香,一道藍綢絲袍的背影昂然走過,旁邊有小廝替他撐著傘,還細細說著:“卓公子,卓公子,老爺勸你再想想這門婚事。老爺說了,那姑娘不錯,懂詩書禮儀,擅音律丹青,又是他的朋友,娶了她,等於親上加親”
可是那位卓公子一撩驛館的馬車簾布,徑直上了馬車離去,從頭到尾不置一詞,極有可能在抗拒這門婚事。
謝開言看著馬車揚塵而去,心想,這位富貴公子,竟然也姓卓
晚上,謝開言接到了聶無憂特派的差事:去葉府盜圖。
☆、89破曉(四)
謝開言伏案提筆;細細畫著白天所見陶罐上的浮雕圖;有精衛填海、后羿射日等。聶無憂持絹扇輕拍手心;遊說半天;無奈她還是不為之所動。最後,他拿出了殺手鐧,翻開父親委賜的相印及徽章;看著她說道:“你的策論還需一人署名舉薦的罷?不知我父親有沒有這個資格?”
謝開言咬著筆桿想了下;道:“也好。”當即詢問為何要去葉府盜圖。
聶無憂解釋道:“你輕功便利,去了他書房尋紫金銅軸裡的畫卷。那是一幅上古傳下的地貌勘查圖,實屬孤卷,險些失傳。你盜出來;讓我瞧上一眼”
謝開言一聽“上古”兩字就有些動心;但神智仍在,不忘詢問清楚:“你怎麼知道一定在他那裡?”
聶無憂笑道:“我自然知道。”又不願多說,推著她出門,急聲說著:“快去,快去,你欠下的租金和債契我都幫你還清,事成之後還有賞銀。”
謝開言捺住靴底,用手扒著門框,低嚷道:“喂,好歹讓我裝扮一下啊,那潛公子武功陰毒,我怕抵擋不住。”說完喚阿駐買來兩面銅鏡,一前一後緊縛在身上,再套上棉布軟甲與夜行衣,趁夜色潛伏去鎮外葉府。
亥時五刻,花月無聲,萬籟寂靜。
謝開言如一片落葉掠進書房,細細查詢,在暗格內找到一尊盤龍架,上面正供放著鎖定的紫金銅軸。她收好紫金軸,從視窗掠出,突然被一道鮮亮的影子擋住了去路。
葉潛著雪白睡袍站在竹林旁,風骨清冷。一枝竹隨風探下柔曼身姿,拂落在他肩頭。他看著黑衣蒙面的來訪者,右手輕抬,如同拈起一朵花般,取下了竹枝。
謝開言朝院外發力躍去。
葉潛的竹枝如影隨形趕到,迎風一削,變成犀利的刺。
一時之間,冷風、殺氣、白影、竹刺從四周罩下來,像是一張看不見的絲網,困住了後院垓心的謝開言。她知道葉潛武功的高低,當即拋棄死逃的心理,凝神對敵起來。
謝開言兩掌分合,左右互捺,從袖革中抽出一對精鋼打製的柳眉刺,反握在掌中,如輕靈的風,旋轉著欺上。葉潛身形如飛雲流水,功夫自成寫意一派。兩人互不答話,抑住夜色各施狠手,一為戰勝一為殺敵,頃刻間對峙二十多招。
“妹子,丟出來!”驀地,靜寂的牆外傳來一道男聲。
葉潛眼色一沉,拂袖一躍,就待掠向牆外,衣影拉出冰雪之風。謝開言看得真切,抓住背後縛住的紫金軸,啞聲道:“這裡!”將卷軸扔向杏花林處。
牆外消散了聲音,葉潛聽到謝開言的嗓音,身形一頓,折轉了回來,兩袖盈滿冷風。謝開言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