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樂樂簡明扼要的把自己的悲慘經歷又複述了一遍,當然其中有兩個因素必不可省,一個是她對凌然很好,再一個是凌然狠心背叛了她。
“那你為什麼要走?你在逃避?你不敢面對現實?”許佳夢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田樂樂答不出,只是伸出手,抵著胸口的位置,“最愛的人在心裡,最疼的人在身邊。”
所以,她的理論是,只要離他足夠遠,愛才能更偉大。看不到他對別人好,才覺得自己的關心不是多餘,看不到他的缺點,才想留住他。
許佳夢的分析是,凌然在對她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他先給她塑造了一個溫柔體貼的高大形象,卻又不對她表明心思,讓她心急如焚,巴不得趕緊下手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以免便宜了其他女人。只要先動心了,就徹底輸了。中了他的毒,甘為愛情的奴。
月光悄悄爬進屋子,她蜷著腿坐在床上,許佳夢也沒睡,她們靜靜說這話。
“小時候,爸爸常常騎車帶著我去一個小山坡上放風箏,看著別人放的風箏比我的好看,也比我的新,我就吵著要買新的。那時候家裡沒錢,買不起更新更好的風箏,爸爸就勸我說,風箏舊說明買的早,技術肯定也比別人好,我就是覺得丟人,也不肯放。他當時特生氣,當著我的面把風箏給掘折了。我嚇哭了,哭了一路。我爸是個粗人,也不會安慰我,急得跑到附近一家麥當勞裡給我買了一個巨無霸,回來的路上不小心絆了一跤。當時我只在朋友嘴裡聽說過麥當勞,從來都沒見過巨無霸什麼樣,看見那個摔壞的漢堡,哭的更兇了。他沒轍了,瞪著腳踏車,給我唱歌聽。”田樂樂也輕聲哼唱著那首歌,“是那昨天的雲,還是今天淋漓的雨”
“我現在能買得起最貴的風箏,也學了放風箏,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走了?”她眨眨眼,淚落無聲,“還有我母親,從興趣愛好到生活習慣,沒有一樣跟我相似,卻一直在適應我。有次,我去一個海灘挖螃蟹,她就在岸邊的石頭上等我,每次我回頭看,她都在衝我笑。現在,我害怕回頭,害怕沒人在等我,害怕看見光禿禿的石頭,害怕承認其實我曾擁有過的,都已經徹底失去了”
很多時候,我們喜歡某一個人,擔心得不到或是不可能永遠得到,於是花心思把自己復刻成他。至少,失去了這個人,但不會忘了那種感覺。當一個人學會了更多,懂得了更多,變得堅不可摧,才發現曾經那份對愛的執著,僅僅是因為當時除了愛情,別無所有。
許佳夢剛想安慰她,忽然抑制不住的噁心,立刻跑去廁所嘔吐。田樂樂看著她劇烈的身體反應,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不可名狀的恐懼漫上心頭。
在北京的最後一天,許佳夢帶著田樂樂去辦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養老院外草坪的長椅上坐著一個老太太,不瘋不顛,只是安靜的讓人心疼。她是許佳夢的親奶奶,她的生身父親的媽媽。
許佳夢的母親拋棄她的父親遠嫁雲南後不久,他終因常年過度辛勞成疾,不幸久別於人世。她的母親沒臉回來,但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贍養老人也是應盡的義務,每次都讓許佳夢把錢送過來。
“奶奶”
老者慢慢的回過頭,開心的笑了,眼角的皺紋更深了。她招手叫她過去,“你看最近我在學寫字,已經能把你的名字寫的很好看了。”
那是白紙黑字,那是語文老師分析不透的感情,那是一種作家學不出的情懷。許佳夢,爺爺給她起的名字,奶奶送給她的全部愛。
一直到院門口,她才大聲哭出來,手裡緊緊攥著那張紙的一角,“我不配當她的孫女,不配我不配”
陸旭的公司需要召開一個緊急會議,沒辦法趕去送行,她們只好坐地鐵去機場。
許佳夢還是來時帶的那點行李,田樂樂去房明雪的住處拿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和一些生活必需品。房明雪一直在身旁唸叨她,說白了就是關心她,惦記著她能早點回來,“機票和身份證都帶好了麼?多帶點衣服,冷了穿熱了脫,回來我給你洗,還有在那邊別老吃一些生冷的東西,小心吃壞肚子,那什麼”
“是是是,知道了,房老媽子。”田樂樂雖是不耐煩的口氣,但心裡特別溫暖。
“你叫我什麼?你這種語氣是在和未來房東說話的態度麼?”
住自己的房子和住房明雪的房子都不用交房租,之所以願意和房明雪擠在一張床上,大概是想找個伴,順便每個月還能進賬兩千塊,就像退休工人拿退休金一樣爽。
房明雪沒送她出來,純粹把她當自己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