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嗯”了一聲,也不多言,瞅著他臉色也不大好,跟著他步入偏殿。從正殿那裡傳來的聲音漸漸遠了,我心裡七上八下,問朱文:“今天來的都是哪些朝臣?”
朱文沒有抬眼,只低聲道:“蕭王和陳王為軍糧的事吵起來了。”
四大家族以蕭王為首,陳王其次,兩大家族是開國功臣,武帝親自冊封的異姓王,自然是地位顯赫。只是我沒想到,他們竟是可以配刀覲見。
偏殿裡燃著檀香,一明一滅,香灰便一節一節掉落進香龕裡。我靜默看著,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朱文道:“娘娘,可以進去了。”
從偏殿出來的時候,遠遠瞧見蕭王和陳王離去的身影,風發意氣薄雲天,果然囂張又跋扈。
我跟在朱文身後,穿過層疊的帳帷,見到江朝曦正坐於案前,看不清楚面容。朱文上前恭敬道:“皇上”
未及他話出口,江朝曦驀然站立,唰的一聲將掛在座旁的寶劍拔出,劍光一閃,青銅桌案頓時斷成兩半,案上什物滾落一地。
“以為朕不會拔劍麼,以為朕會任由你們為所欲為嗎?!”他冷哼道,面色可怖。
“皇上!”朱文額頭上都冒了汗,慌忙跪下,“賢貴嬪到。”
他沒有回過身來,背影對著我,那麼冰涼那麼堅硬,如一道久攻不破的城牆。我扭頭對朱文道:“你下去吧。”
朱文欲言又止,看了看江朝曦沒有異議,便默默地退下了。江朝曦忽嘲諷道:“你扮寵妃倒是入戲得很,連朱文你都差遣起來了。”
我沒有答話,只是撿起飄落在地上的一張紙片。定睛一看,上面寫了幾個人名,一勾一點遒勁有力。
他坐了下來,抬眼見有宮人小心翼翼地進來,冷喝一聲:“都給朕滾出去!”
我溫聲道:“皇上息怒,事到如今,生氣也不能解決問題。”
江朝曦抬眼看我,道:“你以前對這些事從不上心,怎麼今日處處留心起來了?”
他是懷疑起我來了。我澹然而笑,道:“臣妾想得通了,願傾力而為,助皇上一臂之力。”
江朝曦伸手接過我手中的紙片,揉成一團道:“本想遴選一部分人到軍中任職,依現在來看,也是廢紙一張了。”
我心念一動,道:“皇上忌憚蕭王和陳王,他們也是同樣避忌著,又怎肯讓皇上屬意的人身兼軍中重任。”
江朝曦冷笑:“朕自然想到這一層。溪雲,你有些多言。”
我知道他生性多疑,今日也是我太過急躁,便淡淡道:“臣妾告退。”說完,斂衽一拜,便要離開。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一把拉住我,臂上一使勁,我眼前天旋地轉,便倒進他懷裡。
他抱著我,嗓子沙啞:“別讓朕失望。”
我垂下眼簾,道:“皇上應該相信臣妾,襄吳和南詔若是真能達成協議,臣妾又何樂不為。”
江朝曦靜了一會,道:“方才你所看到的那份名單,上面的人都是朕從各地遴選的,若要徹底消除南詔的外戚專政和結黨結派,只能破格提拔一些富有才華,又沒有根基的寒士子弟到軍中任職,才能放心倚靠——”
他頓了一頓,繼續道:“只有這樣,才能肅清朝堂汙濁之氣!”
我想起在殿外聽到的刀劍出鞘聲,有些後怕,道:“若是不加以剷除兩黨,確實是南詔一大隱患。只是動一方而牽制全身,皇上還是要選個恰當時機才好。”
“哼,這幾年他們欺上瞞下中飽私囊的勾當也幹得夠多了,只是朕還嫌他們犯的罪不夠大罷了。”
我有些不自然,道:“其實這些臣妾都不該知道,臣妾罪該萬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得太多,自己也就危險一分。我不是不懂這樣的道理,只是南詔各種派系錯綜複雜,我必須看清楚自己身處的形勢。
忽聽江朝曦道:“怕什麼,朕想讓你知道,你便可以知道。”
他摟我在懷,低頭看我,鼻尖幾乎觸到我的臉頰。我莫名有些緊張,想要開口,不料他趁機吻住我的雙唇,滑溜溜的舌頭肆虐地伸入口中攻城略地。
我有些頭暈,喘了好一陣才定住神,抬眸看到江朝曦的目光,又是兩頰滾燙。他輕笑一聲,道:“不曉得為什麼,原本怒得很,見到你火氣就洩了大半。”
我胡亂應著,忙道:“臣妾”說了這兩個字,卻不知該用何種理由掙脫起身。江朝曦不依,一把按住我,笑得促狹,語氣曖昧地道:“還有一小半火,也得溪雲你幫忙洩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