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究竟有多緊張,多難過,否則就算他對自己,沒有自己所臆測的,那種異想天開的可怕感情,然而僅單憑著具有普世價值的人道主義精神,黎唯哲也不應該沈默到現在,都還不開口出聲。
他難道都不體諒的嗎?他難道都不心疼的嗎?他難道真的都捨得嗎?
同黎唯哲相處得愈久,莊景玉就愈是發現,自己究竟被那個人的自戀自負,給感染得有多深,多重。據言人心中一旦懷揣情感有所期待,那便正如同生了病著了魔一般。而現在的自己,已然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
好像就快要死掉了那般。
而黎唯哲竟然還不肯救他;他竟然還不肯開口講話,給自己,一個回答。
事實上如果這時候,莊景玉可以不要那麼過分沈浸在他那一份自我恐慌,自怨自艾的絕望情緒裡,而是細心觀察一下的話,那麼他就會發現,眼前他正苦苦埋怨著的,這一個所謂的“壞人”,其實也並非,他所幻想以為的那樣那樣的無動於衷,那樣的冷酷絕情。
莊景玉沒有能看到黎唯哲那一雙,和他同樣波瀾不穩的眼眸,以及那一隻,和他同樣,微微顫抖的手肘。甚至連黎唯哲牢牢夾起的,那一大筷子冬瓜片,都被他給抖落到桌上去了,可是莊景玉這一隻睜眼瞎,竟然還是,沒有能發現。
所以說現在,其實談不上誰比誰更緊張的問題反正都是半斤八兩的兩隻;而是,誰比誰隱藏得更好的問題不過關於這一點,很明顯,是黎唯哲大獲全勝了。
於是莊景玉最後得到的,是黎唯哲一個,比不開口還要更加令人難堪百倍的,過分回答。
“為什麼呵呵,你問我,為什麼。”
黎唯哲低著頭,眼角也微微下垂,彷彿唸詩那般,如此輕聲吟誦著。神情是一副很不符常態的無奈苦惱。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常態,放下碗筷雙手抱胸懶懶往後一靠,唇角一勾,不僅聲線迷人,嗓音沙啞,甚至就連那一吐一納的氣息熱流,也都彷彿若有若無地縈繞繚蕩著一股,似笑非笑的曖昧情愫。
“你覺得呢?”
他這樣問莊景玉。
“你覺得,這是為什麼呢?”
他這樣問他。
把球反踢回給對方這的確,是最高明的回答。
莊景玉自然沒料到黎唯哲會這樣回答他。更準確點兒來說,是他那顆既純也蠢的豬腦袋,壓根兒就想不到,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賴皮的回答方法。
而以莊景玉的性格,他當然也更不可能將那一個,早已在他心裡徘徊許久的荒唐答案,直接就這麼大喇喇地,跟黎唯哲攤開擺明了一說。
有些東西,哪怕是在最陰暗最深邃的心底,也都是想不得念不得,一動妄思,便會著入魔道,神昏智潰的;因此就更別提,拿到光天化日之下,去暴露坦白了。
所以莊景玉在聽完黎唯哲的反問以後,首先是愣了愣;表情裡或許有那麼幾分失望失落的情緒,但最終,到底沒有再多廢話什麼。他只是略顯恍惚地點了點頭,然後小心翼翼將瓷碗放回到了桌子上,嘴巴里胡亂“嗯唔吱呀”了那麼幾聲全當回答,接著便繼續深埋下頭,悶悶刨起了白米飯來。
算了。他想。剛剛那個傻問題就當自己是一時魔障,惡靈附體,腦袋抽風啊無論哪一種不管怎麼樣都好!總之,應該又是他多想,多慮,多事了吧,他知道。
或許黎唯哲就只是單純覺得有趣而已,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區別。儘管莊景玉也隱隱覺著,按照黎唯哲一貫喜新厭舊追逐新鮮的個性來講,一個已經被玩兒了這麼久的遊戲和這麼久的人,黎唯哲居然還沒有感到膩歪乏味這著實是有些奇怪,但是除此之外莊景玉也想不到什麼別的可能性了別再提那一種可能;那是一種無論怎麼樣莊景玉都不敢再去奢望的,最不可能的可能。
哪怕告訴他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莊景玉也都認為,這遠比那,還要更加可信得多。
該說這是自卑嗎?其實有時候,人的自卑和自我保護機制,真的很難界定。
現在的莊景玉,就只想要拼命忘記剛才的一切,忘個一塵不留乾乾淨淨,然後清清靜靜地,繼續吃飯;吃,黎唯哲親自下廚為他所做的,生日之宴。
其實想想這樣也對。他幹嘛要去追根刨地地求問原因呢?結局已經讓人如此滿意,他又何必再去糾結動機。隨便想想也都該知道,這世上能夠請得動黎唯哲,心甘情願為之下廚準備飯菜的人,不知道單用一隻手來數,都會不會嫌太多了。
而他莊景玉何德何能,竟然已經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