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景生動慘烈,莊景玉光是看著,都覺得自己,也好像渾身發疼。
下意識裡,莊景玉很想要大聲叫一句,“黎唯哲你快給我住手!”然而當一抬眼,瞅見對面那個,正在親身承受此等劇烈疼痛的當事人,卻竟是一臉好像與自己完全無關的冷峻淡漠,面無表情。如果不是因為嘴唇略微的發白和額角微滲的汗意出賣了他的身體,那麼莊景玉倒幾乎真會懷疑,林煙是不是有神功護體,居然真的,不會覺得疼麼。
這樣強悍的忍耐力不禁讓莊景玉感到又驚奇又佩服又心酸,可是仔細想想卻又難免釋然:林煙的全部隱忍都來自於他的驕傲,而他的驕傲,則本就是,與生俱來。
“黎唯哲,”現在一圈八人,林煙卻看也不看別人,目光又黑又深,只直直盯著黎唯哲,最先開口,打破沈默,“你來了。”
然而黎唯哲對林煙這句脈脈含情之語的反應只是:一把將莊景玉,攬進了自己懷裡。
這種直接打臉的回應方式,讓原本最有資格趾高氣揚的莊景玉,都倍覺難堪,不忍再看;輕輕,閉上了眼睛。
唐漢是屬於典型的硬漢純爺們兒,熱血方剛,有話直說,有屁就放。剛剛遠遠看見好友莊景玉居然被這個偽娘如此對待,心中自然怒極,憤憤不平。於是也顧不上準岳父大人這還正在場看著呢,直接就衝林煙罵了句:“我操你個不男不女的死人妖,敢對我兄弟動手動腳!?”
對於這句毫不留情的惡毒罵辭,林煙給予唐漢的反應,和黎唯哲剛剛給予自己的反應,是一樣一樣的。
唐漢徹底被激怒了。他什麼時候被這樣華麗麗地無視過!?尤其更別說,現在還是在女朋友韓瑩月,準岳父韓笑,眾多兄弟朋友,以及一票子圍觀客人的面前!
然而就在唐漢狠狠啐了一口,正準備撩起袖子大肆修理一頓這個無法無天的臭人妖之時,韓瑩月卻忽然在他身後偷偷拽了他一把;然後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沈默無話的正牌主人韓笑,終於姍姍來遲地開口了:
“林煙,我記得我剛跟你說過,等會兒走的時候,記得,要從後門走。”
韓笑一字一句說得很慢很溫和,眼角細紋弧度不變,面上笑容謙遜依舊;然而在場的人誰也不是傻子,不至於聽不出來,在韓笑這一番,貌似娓娓道來的君子之言裡,卻深深隱藏於其口氣深處的陰鷙與狠戾。
而更令他們這一圈剩下的七人皆感震驚的是,原來這林煙,居然不是由他們其中哪一位所帶來的,而竟反倒是與韓笑認識,並且看樣子,甚至,還是談了一下午事情的。
或許是因為膽子畢竟沒有那麼大,又或許是因為目前仍然有求於他:林煙沒有像剛剛對待唐漢那樣,二話不說直接拂了韓笑的面子。但就憑他仍然沒有將目光從黎唯哲身上移開這一點來看,他到底,也不算是給了韓笑多大的面子。
“我記得,”林煙隨意勾勾唇角,眉目媚得驚人,“不過中途我突然想到,既然前院有一場宴會,那我來走上一遭,說不定在咱們簽下合同的當晚,我就能替韓老闆您做成一筆生意,大大賺上一票。嗯?您說是不是?”
聽完林煙的話以後,韓笑的表情,就好像是聽完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似的。他頓了頓,而後伸手指指被黎唯哲緊緊擁在懷裡的莊景玉,和聲道:“好,好。我承認你有心了。不過話雖然是這麼說沒錯,可是莫非你找了半天,最後勾搭上的客人,竟然,就是這孩子麼?”轉頭望了望黎唯哲逐漸皺起的眉頭,韓笑抬手扶了扶鏡框,眼底驀地閃光一片寒光,“呵呵,那我可真不知道,我究竟是應該說你被喂肥了膽子,還是應該說你白長了一雙,只會勾人不會看人的瞎眼睛嗯?哪一種,比較好呢?”
這一段高深莫測,含蓄隱晦的對話,一圈幾個人都是聽得雲裡霧裡,似懂非懂。只有黎唯哲沈默半晌,忽然目光如炬炯炯看向林煙,沈聲道:“你進了寵兒?”
林煙怔怔望著他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良久過去,忽然嘴唇一動,好似風馬牛不相及地輕輕吐了一句:“你想,讓我出來嗎?”
黎唯哲聳聳肩,一臉很無所謂地笑了:“寵兒那種地方,你連進去都沒有事先跟我招呼一聲,現在居然還有臉來問我想不想讓你出來。呵,林煙,你還在奢望什麼?你到底是臉皮太厚,還是,根本就沒有臉?”
林煙當然是有臉的。否則怎麼解釋,在聽見黎唯哲這一番話以後,那個地方,刷地,就變得蒼白如雪。
剛剛有那麼多人圍攻他,辱罵他,冷嘲他或者熱諷他,甚至差點兒就要動手修理他林煙的神色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