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飛寰殿,直到媜兒臥在軟榻,崔鈺才告罪進殿細診。
我接過合歡呈上的茶,有一搭沒一搭的掀著茶蓋,耳朵豎著聽裡間媜兒說什麼。她卻沉默著,任由崔鈺把脈檢視。隔著鏤空的檀木畫壁,從仙子們靈動的衣裙飄帶的空處,我能看到媜兒雖一言不發,眼神卻隨著崔鈺而動,間或黯然垂首。
第八十三章 冰雪為卿熱
蕭琮因著我的面子,加之媜兒嬌憨,便也留心照拂,飛寰殿所用所享一應都是好的。
泡的茶水是皖西進貢的祈紅,深褐的茶葉一簇簇在滾水裡綻放開來,綻出原本紅潤的色澤來,輕輕一低頭,便聞得到那股馥郁的茶氣。
緋墨不知其中緣由,但合歡是明白的。初見到崔鈺那一剎,她也有片刻的失神,直到我咳一聲才悟過來。此時見我一直不喝茶,惶惑道:“四小姐,是不是這茶喝不得?奴婢馬上去換過一種來!”
我道:“這茶很好,生熱暖腹,養蓄陽氣。”
說話間我抿了一口茶水,嫣尋輕咳,趁合歡不備低聲道:“娘娘素來與裴充衣不睦,如何能在飛寰殿隨意飲水?萬一有什麼閃失”
我笑:“以前或許會,但現在她不會這麼笨。”
嫣尋恍然:“娘娘是說之前裴家三夫人那件事?”
我頷首道:“媜兒不傻,我對她如何她心知肚明,只不過礙著以前的爭執和心結放不下面子罷了,到底還是自家姐妹。”
嫣尋歎服道:“娘娘連她母女二人戕害您一事都看的雲淡風輕,真個有容人雅量,就怕別人未必領情,白糟蹋了您的這份心。”
我含笑搖頭,崔鈺閃身出來,我忙止住嫣尋,問道:“怎樣?”
崔鈺湊近,唇邊閃過一抹嘲笑:“微臣技拙,診不出裴充衣有什麼不妥之處,或許娘娘勸她幾句,讓充衣別太嬌貴,頭自然就不暈了。”
他如是說,我已知是媜兒裝病了。見他說得輕浮,我正色道:“盡說這些個酸溜溜的話什麼意思?即便不礙事,你也仔細瞧瞧,千萬別留下疤痕之類。”
崔鈺笑,又低聲對我說:“就是額頭稍稍腫了些,皮都沒破,不會留痕。微臣看裴充衣眼神倒是靈動的很,盯著我像防賊似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個頭暈法能暈的這麼機靈。”
他在我面前說話向來尖酸,自催生玉真之後倒也不見外,我是習慣了。此時卻一陣酸澀,媜兒不惜撒謊裝病,那麼貪婪的看他,生怕看不夠似的,這份心意不僅無法言說,還被他誤會輕蔑。若不是三娘當初狠下心腸從中作梗,媜兒又如何會有這樣卑微的一天?
崔鈺走後,媜兒在裡間喚我,我知道遲早也避不過,索性對她道:“你也不用問,我但凡知道的都告訴你。你可記得去年踏青采薇,出城時你拉扯的那個人?那是長公主駙馬崔霖,崔太醫正是他的親弟。皇上說崔太醫技藝獨到,才從西域學成回來,恰好我有了身孕,便指了他服侍。並非我有意瞞著你不引薦,你也知道他像誰,我只是擔心你把持不住便是殺身之禍”
媜兒看著我,黑亮的眸子慧黠閃爍,“我說什麼了麼?招你蠍蠍螫螫說這麼一堆。”
她翻了個身,背對著我,良久,平靜道:“即便再像,也不是原來那個人這點子分辨我還是有的。”
我見她這樣,再說什麼也是寥落了。
冬日夜長,即便還不到睡的時候,在燻人欲醉的暖氛中也容易打瞌睡。我怕睡的太早夜裡不安生,吩咐了錦心拿針線來做。做了幾針,又覺得眼睛酸澀,漸漸睜不開。
不過歇了一盞茶的時間,蕭琮在夜色中倏忽而至。
他一進來便道:“愛卿辛勞,朕聽聞這幾日風雪天,你得空還常在各宮閒逛。”
看過了六宮各人的寥落孤寂,此時見到蕭琮的笑臉,我便如得了冬日暖陽般踏實穩定。
替他解開黑狐裘大氅的繫帶,柔聲笑道:“又在哪裡聽來的訊息,您在嬪妾身邊安插的眼線還真是不少呢。”
錦心抿嘴笑道:“這幾日皇上常遣人來問話,是奴婢回的。”
蕭琮笑道:“喏,你的陪嫁丫頭也算朕的細作麼?”
我淺淺一笑:“別總拿嬪妾打趣——三皇子究竟好些了沒有?”
蕭琮聞言嘆息道:“那日不過跑出去的時候頂了風,打了一陣冷嗝也就踏實了,好在裴充衣把他裹的緊實。不過他這樣一鬧,和妃定要自責自遣面壁禮佛幾日,如今暫由皇后親自照料元倬,等和妃滿了自責之期再送過去。”
我默默聽著,又問道:“紫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