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跟你說笑,你怎麼反倒自己打起嘴巴來了?”
張德貴惶惶然抬起頭,見我含笑示意,這才戰戰兢兢站起來。
我端起錦心送進來的保胎藥抿了一口道:“糊塗,還不賞。”
嫣尋會意,讓李順帶張德貴去偏殿領賞。張德貴口稱不敢,見我確無它意,才跟著下去。
錦心忍不住問道:“娘娘就這麼放過他嗎?”
我嫌那藥湯子酸澀,拈了葡萄入口道:“敲山震虎,有這個效果便行了。”
宮中歷來明爭暗鬥,此起彼伏,何曾有一天停息過?張德貴這樣的奴才,貪圖平步青雲,稍有風吹草動便沉不住氣,與韓昭儀沆瀣一氣,不但成不了大事,反倒早早的露了自己底牌,讓我有了防備的空隙。韓昭儀性子躁辣,常常只會逞一時口舌之快,反倒不如劉娉和那些不露聲色暗箭傷人的女子可怕。
不過轉身的功夫,康延年又親捧了一個葵瓣彩錦盒送來。對於他我是極為尊重的,因之其在蕭琮跟前灼手可熱,也因為他正直仁厚,從不狐假虎威。
我從他手裡開啟那碧合鎖釦,白玉美人醉臥簪便撲目而來。
“這是?”我不禁訝然出聲。
康延年笑道:“皇上昨晚已經就此事啟稟太皇太后並太后,兩位都說簪子雖是先皇之物,卻又不比皇嗣重要。婕妤有芝蘭高潔之志,又善分輕重。因此皇上命宮中能匠妥帖修補,依舊將這隻白玉簪賜還婕妤,以示嘉許。”
第三十四章 心無悅兮君不知
嫣尋恭敬的將白玉簪取出,交付與我。我高抬雙手接過,只見玉簪從中斷裂之處已被金片嚴密包裹,細小的金釘卯若不留意很難看出。玉簪稜線依舊奔瀉豪放,精巧玲瓏。雖有瑕疵,仍不愧為一代名簪!
康延年告喏離去,嫣尋為我打散了頭髮,重新盤髻仔細簪好,潤潔的白玉笄在髮髻裡婉轉,像穿過烏雲的白色月光。與清秀嬌豔的臉頰映襯,更顯雅緻高華。
我正攬鏡自賞,棠璃進來回道:“娘娘,府裡有家臣求見。”
府裡,即是靖國府孃家了。蕭琮有旨,但凡妃嬪,正四品以下,一年可允其家眷進宮探視一次。正四品以上則不在其列。若是內務府及掖庭審視無誤,蕭琮又準了,便是一個月進宮探視一次也成的。
此法度在前朝聞所未聞,皆因太皇太后說:“後宮妃嬪三千,皇帝未必能個個寵愛,若是再阻了人家天倫之樂,未免顯得皇家只重法度,沒了人倫。”蕭琮極其孝順,聞言便重新為宮闈擬了這一道聖旨,也樂得臣子們三呼萬歲。
從進宮至今,我因生病之故,又防著別人說三道四,向來也未見過家人。如今有家臣求見,也不知道是誰。
我轉過身問道:“可知道來的是誰?”
棠璃道:“是右千牛衛長史鍾大人。”
鍾鍾承昭與長姐成親後住在靖國府我是知道的,但此刻為何是他來探視我?難道不該是父親或是二孃才對麼?即便是三娘或是三哥也比他來靠譜些吧。莫非長姐生了?可是算日子應該還需幾天才足月,我心裡驟的一緊,難道長姐的胎像有了異動?
嫣尋雖不知為何,但見我面有焦灼之色,忙吩咐:“還不快傳!”
鍾鍾承昭進來的時候,庭院已經有羽林軍列隊,李順和其他內監守在殿門外。雖然鍾鍾承昭隸屬千牛衛,也是宮畿職務,但畢竟是男子,蕭琮再大度,也不可能只留后妃與家人相對相處。每每有人探視,便有兩隊羽林軍守護在側,一來防止宮闈醜聞,二來也為了不讓家眷四處走動,亂了宮裡的規矩。
鍾鍾承昭著一身杏色薄袍,乳白腰帶上墜著兩個鷓鴣啼春鏽紅香囊,舉手投足間一貫的穩重大方,清爽俊逸。
見過禮後落座,他低著頭恭聲問:“聞聽婕妤娘娘貴體抱恙,不知現時可好些了?”
我微微含笑道:“有勞鍾大人掛念,本婕妤已經大好了。”
鍾鍾承昭道:“即這樣,便是臣等的福氣。”
他說完這句,便沉默的坐著,我等的心裡焦躁不安,便婉聲道:“鍾大人來探視嬪妾,不知可是家裡有什麼要緊的話?”
鍾鍾承昭微一怔,回道:“沒有什麼要緊的。岳丈大人偶染小疾,不便面見娘娘,又為著進宮探視機會難得,因此讓微臣前來,問問娘娘可有什麼要囑咐示下的。”
我頓時揪起一顆心,倉皇問道:“父親怎麼樣了?要緊嗎?醫官怎麼說?”
鍾承昭緩緩回道:“娘娘勿需擔憂,岳丈大人延醫問藥多時,已經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