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籲出一口長氣:“父親雖然體壯,畢竟年齡擺在那裡,二哥在邊地戍守,家中沒有男丁,一切都仰仗鍾大人操持周全。”
鍾承昭接過棠璃奉上的茶盞,微笑道:“這是微臣分內之事,娘娘放心。”
我抿著酸梅,又問道:“二孃進來身子如何?她常慣操勞,終究對調養無益。”鍾承昭笑道:“娘娘多慮了,二孃也只在岳丈身上下功夫,家裡的事畢竟不用她親自動手。況且還有姨母。”
說起三娘,我驀地回憶起進宮前,媜兒那張怏怏蒼白的臉,忙微傾了身子問道:“媜兒現在如何了?”
鍾承昭放下茶盞,嘆道:“五妹大病初癒,急煞了一家人,近來也才緩緩將息過來。”
恰好錦心從雲臺館送東西回來,見鍾承昭說起媜兒一拖至今,失聲道:“我的天神,五小姐為了那人居然病到如今?姑爺,你可別是哄我們的!”
我瞥了錦心一眼,錦心忙捂了嘴站到一旁,鍾承昭別有深意的看著我:“娘娘進宮之後,越發有天家儀態了。”我笑道:“鍾大人別說客氣話,錦心這人就圖個說話敞亮,也不過過腦子,說到底都是無心。”
鍾承昭凝視我道:“娘娘說這些話,是不是又要以為微臣會在姨母面前添油加醋?”
我憶起胎記一事曾對他的誤解,想必他也為此事鬱郁難平,又想到他雖然表達感情的方式激烈了些,究竟對我也是很好的。便帶了幾分歉意道:“表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見我改口叫表哥,顯然是服了軟,神情徐徐柔和下來,半晌輕聲道:“他對你好嗎?”
我心知鍾承昭所說“他”是指蕭琮,又見他似有情動,正不知道從何說起,恰巧棠璃上前為我揉捏肩背,便舒展了身子眼波流轉道:“表哥看看慕華館的陳設配置,再看看棠璃錦心的吃穿用度,自然知道皇上對我好不好了。”
棠璃今日剛巧穿著一襲新裁的淡紅素羅裙,雙環望仙髻上插著粉粉的珠花,耳尖一對明珠鐺隨著捶打的力度而搖曳,手腕上也套有一個金鐲,此時聽我說起,抿嘴笑道:“娘娘別拿奴婢們打趣,姑爺是真關心娘娘呢!”
又對鍾承昭說:“皇上對娘娘十分寵愛,姑爺回去請告訴老爺並夫人小姐,奴婢們在宮裡,不能回靖國府伺候老爺,必定全心全意服侍娘娘,以報答老爺大恩,請老爺放寬心!”
鍾承昭吶吶的,低聲道:“也是,我也知道皇上必定會很喜歡你的。”
我見他蹙眉低語,情不自禁,只恐他有失儀之態讓人看了笑話,忙岔開話來笑道:“算起來長姐生產之日就是這幾天了吧?”
鍾承昭臉色驀地一暗,沉聲道:“娘娘記性真好,就是這幾天了。”他頓一頓,又凝神望著我的小腹說:“聽說娘娘跨門有喜,也有兩三個月身孕了吧。”
我面頰微微發紅,整理衣袖遮住肚子,掩飾笑道:“正是呢。”
一時寂然無話,似乎可說的都說盡了。對於鍾承昭,我始終是心有芥蒂的,他提起長姐和孩子毫無喜悅歡樂之情,更是讓我心內惶然。
終於,他喃喃道:“真好,四妹你的孩子,一定是頂聰明頂可愛的。”
他面色悽楚,反讓我生出幾許唏噓來。又是一陣默然過後,我勉強笑道:“長姐送來的荔枝蜜,清甜不膩,我很喜歡,難為你們費心。”
鍾承昭眼睛一亮,臉上現出歡喜的神色:“真的?你很喜歡?”
我端過面前的湯盅笑道:“現下飲的也是這個呢,比砂糖爽口的多,表哥也知道我不慣喝桂花蜜,每每保胎藥喝過口中酸澀,飲一些荔枝蜜倒是舒服許多。”
錦心見我們說笑晏晏,忍不住笑道:“娘娘就是嘴刁,前幾日在甜湯里加了點點桂花蜜就不肯飲用,直說絮絮的膩人。奴婢們正犯愁呢,如今姑爺送來的荔枝蜜倒是解了大圍!”
棠璃也笑道:“原本娘娘就喜食荔枝,只不過懷胎之人不宜多用。昨日奴婢送了些蜜到太醫監,幾個國手都說姑爺送來的荔枝蜜調和了南粵純正蜂蜜,只取了少許荔枝入味,手法新奇,又於身子無損,娘娘可以隨意服食,也難怪娘娘會喜歡了。”
鍾承昭的眉目因為眾人說我喜歡那荔枝蜜而顯露出喜色來,他面色淺淡而溫和道:“只要娘娘喜歡,就不枉微臣從南粵千里迢迢帶回來了。”
我頷首笑道:“難為你。只不過長姐不喜歡荔枝的味道,你給她帶的又是什麼?”
鍾承昭只一曬,輕描淡寫道:“她什麼都不缺,自然不需要我帶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