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出不豫之色來,只有一勺沒一勺的拿銀勺在碗裡打轉。
“媜兒,我如今是禁足未撤的罪人,即便你顧惜著我是你姐姐,也要為自己著想,輕易不要過來了。”我想起這一茬來,和氣說道。
媜兒撂了銀勺,嗤笑道:“不是我誇嘴,即便所有人都不準來慕華館,單單我就可以。”
“哦?”
媜兒袖出一塊精緻的腰牌,巧笑倩兮道:“這是前兒皇上單賜的腰牌,除了含元殿進不去,即便是承恩殿、長生殿我也去得,遑論慕華館了。”
我也只睨了一眼那腰牌,發自肺腑道:“皇上真寵愛你。”
媜兒臉上一紅,胭脂的顏色越發鮮豔,她低聲道:“我也知道,他確實對我很好。”
“比雙成如何?”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句話脫口而出。眼瞅著媜兒溫柔嬌豔的臉颯忽凝成了冰,我懊悔不及,忙歉聲道:“媜兒,對不住,我不是有心的”
媜兒忽然綻放出冷冷的笑意道:“姐姐有心無意,我自然知道。雙成很好,但我現在嫁的是皇上,自然夫君為大。我也不怕告訴姐姐,雙成的事我對皇上坦誠過,皇上都不計較,姐姐何必時時放在心裡?”
我恨不得自己打嘴,眼看著她漸漸好轉過來,也不像往日那麼尖酸敵對,我自己卻不會說話,一句話直捅進她的心窩子,怎麼能怪她對我有成見呢?我也確實是個沒悟性的二楞子啊!
第四十九章 沉酣一夢終須醒
媜兒言罷起身,迤儷的裙角在光潔的地面上打了個轉,似一朵弧度不圓滿的花瓣。
她似又想起什麼,轉身笑道:“姐姐,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告訴你。”
我撫著肚子惘然道:“什麼?”
她淺笑:“說起來也活該打嘴,原是做晚輩的死也不能說的。只不過我見姐姐如此大度健談,倒又忍不住。”
我見她有心賣關子,反倒按下了歉意拳拳的心,淡淡道:“妹妹若是不想說,便把這秘密吞進肚子裡,何須說出來大家難看。”
媜兒掩嘴抿笑:“若是不說,只怕姐姐一輩子也要腹誹呢。”
自她一來,我便有心遣退了身旁人,只留嫣尋伺候,就怕她說些不著三四的話。我的顧慮果然還是有用,她顯然還留著什麼殺手鐧,就等著最後一擊。
我淡笑不語,只令嫣尋錦心撤走碗盤。媜兒也不言語,漠然安靜的等著宮人忙進忙出的拾掇歸整。
待到一切寧靜下來,嫣尋奉上新茶,和錦心一同退至殿外。
媜兒終於按捺不住,迴旋兩步繞到我身側,低低道:“姐姐,這件事你一定很有興趣。我哥哥不是父親親生,乃是我那不成器的孃親和野男人的種。”
晴天霹靂!
我驚的吶吶不能語,望著失態的我,媜兒齒間滿滿的噙著都是嗜血後的快意:“姐姐,你可知道,哥哥與我一母所生,你我一父所出,而你與哥哥卻並無半點血緣!可是你們都不知道,即便愛的山崩地裂,你們仍然以為自己是兄妹!”
她看著瑟瑟發抖的我,哈哈笑的像一隻狐狸:“姐姐,你害死了我愛的人,自己也同樣無法得償所願。你說,這是不是一報還一報?”
我驀然起身,一把揪住媜兒的衣衫,胸口起伏洶湧,似升漲的潮水:“你胡說!”
媜兒不屑的拂開我的手,重又款款坐下道:“胡說?誰會拿自己母親的清譽當笑話?”
我見她言辭不假,自己再過腦子一轉,往日二哥對我的糾結矛盾便不難解釋,他約莫也是知道自己身世的吧?所以才會對我的纏綿愛意動心,也因此在我和世俗輿論之間,才會那樣難以取捨。
我當初怪他,若是親生兄妹,他那樣冷靜自持的人,為何要對我的濃情蜜意屈服遷就,害我越陷越深!還想著若真的不顧一切,他又為何要畏首畏尾,遲遲不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
現在想來,原來癥結就在這裡。他顧及著三孃的名聲,不肯告訴我真相。而我又步步相逼,讓他招架不住。所有的掙扎糾纏,原來都是因為這個!
為何是這樣?
我設想過千百種可能和假象,獨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如果一早知道,我何必這樣矛盾,少庭又何須如此掙扎?
如果,如果,倉皇中我的手碰觸到凸起的肚腹,心在瞬間涼透。
能有什麼如果,世上最缺的便是回頭草,事已至此,即使有千萬個如果可能,懷有蕭琮骨肉的我,又如何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