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媜兒,她的年輕鮮活映照得我越發枯萎憔悴,彼時她大約是正明宮最受寵的女子了吧,不禁輕嘆,可見蕭琮對她有多用心,更可見蕭琮對我有多涼薄。
媜兒黝亮的眼眸慧黠地轉動:“今日我讓御膳為姐姐加了幾道菜,不知道姐姐吃得慣吃不慣?”
她言語間仍是以“我”自居,並不像其他人言必稱“嬪妾”,不知道是進宮時日尚淺忘記了規矩,還是故意在我面前顯擺。
我不以為意,笑道:“御膳的菜色我差不多都吃過,自然吃得慣。只是妹妹新來,若是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還是要多多留心,時時聽從其他人的提點才好。”
錦心布座,媜兒淺淺笑著坐到我的身側道:“這是自然,我還小,要請教的地方太多,姐姐別嫌棄我呱噪。”
嫣尋早奉上茶來:“請裴充衣用茶。”
媜兒接過,漫不經心的掀動茶蓋,輕輕一嗅道:“姐姐這裡的茶可不太好呢,想必是禁足久了,底下人難免怠慢。皇上剛賞了我一斛上好的初秋茶葉,趕明兒讓錦心來我的飛寰殿取,也讓妹妹借花獻佛,表表心意。”
她這麼一說,明擺著是激我不如她得寵,我面上唰的覺得飛燙,仍寧和道:“難得妹妹有好東西仍惦記著我,皇上寵你,你更要時時小心周全。”
媜兒微笑著,取過銀湯匙,為我滿上一碗酒釀糯米丸,徐徐道:“姐姐教誨的是,若不是皇上寵我,哥哥也不能逃離那個苦差事。”
我雖提防著她,此刻聽她提起二哥,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忙忙問道:“你對皇上說了?怎麼樣?二哥能否調回京畿?”
媜兒嘆氣道:“說過了,不過皇上說,哥哥對吐谷渾的地形並戰事熟悉,輕易撤換不得。我好說歹說,也不過是換了職位,不再做那該死的衝鋒官兒了。”
我心裡急躁,惱道:“難道別人就坐不得他那個位置?幹麼非要把他定在那裡!雖說目前兵戈不起,到底仍是苦寒之地,和往常有什麼大的區別?”
媜兒歪著頭玩味的瞥我一眼,嫣然道:“姐姐是有身孕的人,也不必心浮氣躁。哥哥雖然沒有調回京師,可畢竟不再受人挾制。加之喜事將近,也算是對他這些年悽苦駐守的回報吧。”
“喜事將近?”我的思緒被挑動起來,“什麼喜事?”
媜兒甜笑著道:“瞧我,巴巴的來給姐姐說這個喜訊,東拉西扯的居然都忘記告訴了——父親為哥哥擇選了翰林院許大人家的千金,哥哥不日即將返京完婚。”
手中的碗盞闃然一抖,險些沒捧住,嫣尋忙伸手接過。
“姐姐沒事吧?都是我不好,沒有早些告訴姐姐,看把姐姐喜歡的!”媜兒一手搭上我的手腕,盯著我緩緩說道,她的手指冰涼,唇角笑意瀰漫。
她是知道的!
我突然十分肯定,媜兒是知道我心意的!她知道我對二哥有情,才故意說這個訊息給我聽,她比其他人都聰明,自然知道什麼樣的事情才能讓我真正夜不能寐心神不寧!
我勉強鎮定住心神,盡力平靜道:“二哥也老大不小了,娶得如花美眷,自然是好事。”
媜兒笑意更深更濃:“是呢。妹妹在閨中曾見過許小姐,她貌美如花,又機敏淑德,與哥哥真是般配。父親母親喜歡不說,連哥哥這樣冰山般的人也喜歡的很呢。”
“是麼?”我淡淡的笑著,心裡卻像壓上了一塊無形的大石,又像凌空懸置在懸崖上空,沉甸甸喘不過氣,卻又沒著沒落。
媜兒要對我表達的意思,是說二哥對我沒有心,之前都是逗我玩耍,我一朝入宮,他更是如野馬放開了韁繩,如今父親為他千挑萬選選中了許家小姐,二哥喜歡,所以高高興興回來完婚。即便我對他情深如斯,在他心中不過是一片雲彩,袖子一揮便了無影蹤。
就是這樣了吧?
在我入宮前的那個晚上,悽悽切切空等了他一夜,不是早就知道他的心意了嗎?
媜兒莫非以為這樣幾句話便能打擊到我,讓我悲痛欲絕嗎?
我早就知道了,早就嘲笑過自己,何須等到她今天來揭穿這個早就戳破的傷疤!
我接過媜兒手裡的酒釀甜湯,無動於衷的小飲了幾口,抬頭對她說道:“今日這酒釀做的不錯,妹妹不嘗一點嗎?”
媜兒大概沒預料到我平靜無波的說出這種閒話,笑容頓時凝住了。
錦心忙上前布好碗盞,為媜兒勺滿酒釀。
我靜靜喝完,取錦帕拭淨了嘴唇,好整以暇的看著媜兒。她臉上逐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