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的左右看看,四顧無人才低聲道:“長姐腹中孩兒,表哥難道想不認賬麼?”他不提防我說出這話來,立時大窘道:“你你是從何知道?”我扯起裙襬,挑一處較高的石臺坐下道:“表哥莫管我從何而知,只說長姐的事如何處理?”
他酒意消退大半,直皺眉道:“早說過讓她自行處理,她居然還告訴你知道,真是婦人長舌!”他語氣極為不耐,對長姐全然無情,我怒道:“長姐一介女流,你若是不願意,她難道還能對你霸王硬上弓麼?既然已有燕好之事,你就必須給她一個交代!”
承昭瞠目,大約是想不到我居然直愣愣的把男女之事說的如此順口,在東秦,就算是已婚的女子可能也不敢當著一個青年男子這麼說吧。我臉色一紅,也顧不得別的:“無論怎樣,你都須得儘快將長姐娶進門!”
他臉色一沉,眼神陰鷙道:“若是我不肯呢?”
“不肯?你為何不肯?那明明是你的孩子!”我急了,他若真的不肯,我一時還想不出什麼辦法挾制他。告訴父親麼?那純粹是讓長姐去死。告訴三娘?她只會欣喜若狂到處宣揚,長姐也是一死。那麼,還能怎麼辦?我原以為對承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加以恐嚇敲打,便能讓他這種時刻盼著青雲直上的人同意迎娶長姐,畢竟長姐也是正三品大員的長女,若是兩家聯姻,從中獲取利益最大的還是鍾家。
可是我沒有想過,若是他不肯呢?
承昭見我眼神閃爍,越發輕狂道:“若是你,我便娶進家門散盡妾室。若是裴嫻,我只能說愧對小姐美意。”我橫眉冷對,他毫不在意,只仰起頭對著明月吟道:“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夜色漸深,獵獵的風吹得他袍角飄動,當真是一枚風流人物,也難怪長姐把持不住。雖則是美男,但見他放浪形骸,立意不娶長姐,我便氣從心來,忿然道:“虧你還是個男人,豈不知敢作敢當四個字?”他眼睛裡驀地迸出精光,一手便扭住我的下巴道:“為何你不去問問裴嫻她幹了什麼好事?既然她敢做,為何又不敢當?”他的手指冰涼,酒後力道失控,捏的我下巴疼的好似火燒。
我正緊咬著牙關倔強不語,隱約聽見棠璃錦心初蕊的呼喚聲,那聲音越來越響亮,想是守歲時間到了,父親差她們幾個來找我。四周寂靜無聲,只她們的聲音聽得真切,腳步聲也漸漸攏近。
第三十章 獸炭化春灰
承昭臉上閃過一線悽悽,鬆開手道:“罷了,你去吧。”
因為下巴疼,我不禁用手輕輕捏著。承昭看見,不顧我的推搡,又捏住我下巴道:“弄疼你了?我原下手沒輕重,你也不說。”他滿眼滿眼的心疼,看得我心都酥了。
棠璃的聲音穿透山壁,我忙推開承昭道:“我不要緊!只是長姐”他神色一斂,迅速出聲阻止道:“莫要再說!裴嫻的事與我無關,以後若再提起,別怪我連你一起唾棄!”
我愕然看看他隱入假山山洞裡,不一會,棠璃與錦心初蕊便從另一頭走了出來,見我愣著,棠璃忙上來給我披上大紅羽緞披風,笑說:“今晚好月色,怪不得小姐在這裡看的怔住了。”
錦心送上小烘籠,我捂著手道:“怎麼找到這邊來了?”初蕊提著琉璃小角燈笑道:“還說呢,滿府裡都翻遍了,就差一這塊地界了。”我微微笑道:“差不多時候我自己就回來了,難為你們這麼冷還出來找。”
一行人順著來路往回走,有風拂過,樹影斑駁,倏爾青山斜阻,轉過山懷中,隱隱露出正廳一溜房簷的輪廓。順著小路下來,便見到春夏秋冬四熙站在正廳門口,正準備焚香果品,院子正中一抬饕餮青銅大鼎,莊嚴肅穆。
父親見我來了,笑著說:“這下齊全了,快來快來。”我過去依次坐下,長姐正在飲茶,我趁眾人不備,偏著頭悄聲道:“我適才在假山遇見表哥了。”長姐手一抖,我趕緊扶住她的皓腕,長姐低低道:“他這個時候過來與禮不合,大年夜的怎能不在自己府上?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你可問過了?”
我拿起茶盞,作勢欲飲道:“他似乎是喝醉了。”長姐忙道:“要不要緊?”關心之情漾然臉上,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敷衍一句沒有便扭過頭喝茶,心裡卻打起了算盤:無論承昭對我是真情或是假意,他似乎是絕對不會自願接受長姐的,照他的說法,那日醉酒亂性是長姐故意下套,他那樣倨傲自負的男人,怎麼可能低下頭來屈服?既然如此,我又拿什麼去說服他?
長姐碰一碰我道:“妹妹想什麼?”我斟酌道:“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