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毛尖來。
父親抿一口茶道:“前幾日吏部侍郎傅準沒了。”二哥道:“傅準與父親年齡相若,怎麼就沒了?”父親放下茶盞道:“誰說不是呢。他一向身子骨比我還硬朗,說沒就沒了。”三娘突然說:“老爺沒聽外邊傳嗎?傅侍郎是撞上了邪祟,邪祟入體才瘋癲至死。”父親倒沒說什麼,二哥厭惡道:“母親也是大家裡出來的人,怎麼也信這魘勝之術?”
三娘立時沉默不語,秋熙忙笑說:“二爺別不信,雖說是傳言,但畢竟有個徵兆,否則外邊也不敢胡說。婢子聽說傅侍郎被附身之後性格大變,不僅記不得事,身上還浮現出了妖印,好多人看見的。”二哥皺眉道:“你們也不知道從哪裡聽來這些無稽之談,說風便是雨,若邪祟果真如此厲害,還要我們帶兵打仗作甚?”
父親正色道:“我兒雖勇,但邪祟之事歷來有之,國師曾說過,當年廢太后就是倚仗巫蠱禍害現今皇太后,幸而太后皇上有天帝眷佑,才倖免於難。”二哥聽到“國師”兩個字,臉上立時浮現不恥之色,但稍縱即逝。
我聽她們說來說去都是巫蠱魘勝邪祟之類,心中暗叫不好。棠璃說過,三娘逼供就是為了讓她反咬我是邪魔歪道,如今事雖不成,三娘未必肯善罷甘休。看來我不能再毛毛躁躁,有三娘在的地方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否則一不小心,很可能被她連骨頭都吞掉。
冬熙提著一把童子採蓮提樑壺進來,為茶碗挨個續水。父親對二哥說:“你一路上風餐露宿,甚是辛苦,早早歇息去吧。”三娘說:“秋熙扶二爺回房去,再問問需不需換藥。”秋熙應了一聲兒,扶著二哥慢慢站起,二哥對父親躬身道:“那孩兒就先回去了,父親也早點歇息。”
他們二人一左一右朝門口走去,冬熙續水也到了我身邊,她為了避讓二哥,盡力留出空間,把錦心擠到一邊,自己則緊挨著我。秋熙不知怎麼右腳崴了一下,身子一偏帶動二哥跟著往我這邊倒,冬熙忙一手抵住秋熙,另一手的提樑銅壺卻失了準度,壺嘴歪斜,熱水傾瀉而下,向我後背流進!
一股火燒火燎的疼痛由背後席捲全身,我頓時痛得跳了起來,在座所有人都大驚失色,父親趕緊下來扶住我,三娘連連責打冬熙,二孃慌的吩咐快請醫官,長姐拿起案上浣手的涼水遞給三娘,三娘一邊剝離我的長衫,一邊將冷水澆在我已經紅腫一片的面板上。我看不見二哥和媜兒,他們被聞聲而至的侍婢們擋的嚴嚴實實。
三娘動作迅速脫我的外衫,我隱隱覺得不安,抓著衫衣不肯鬆手,父親半摟著我道:“我兒不要怕疼,須除去衫子才能看清傷勢。”除去外衫?背部受傷?看清傷勢?那不就是要把背部露出來讓家人看?那也就是要把背上的胎記露出來讓家人看?胎記?妖印?邪祟入體?
我如醍醐灌頂一般大夢初醒,這是一個圈套!
從一開始,這就是三娘設好的圈套,她故意讓合歡把棠璃調走,又安排鍾承昭和我單獨相處,就算沒有看到我的胎記,我相信以三孃的本事她也可以隨便找個由頭給我安上罪名。鍾承昭將胎記的事告訴她,她又為棠璃安上一個偷竊的罪名以期從棠璃嘴裡得到更多的不利於我的說辭。只是她沒想到的是,棠璃什麼都不肯說,更不肯配合她演戲。那麼現在,就由她自己和她的貼身侍婢親身上陣,務必將我推到邪祟的角色裡不得翻身!
我死命的抓住衣角,三娘臉貼的很近,她笑眯眯的輕聲說:“婉兒,別掙扎了,掙扎只會傷到你自己。”父親不明就裡,急急掰開我的拳頭。
我的外衫,終於被徹底褪去。
第九章 塞翁失馬
外衫褪去後,三娘率先哎呀一聲,登時把我從父親懷裡推倒,又拉著父親退到幾步之後。我心下明白,胎記的秘密是保不住了。
父親不明所以,三娘驚恐道:“老爺快看,婉兒背上何來的胎記?”二孃看了幾眼,也有些懼怕之色。底下一干侍婢丫頭竊竊私語,頗有懷疑之意。秋熙見狀說道:“難怪四小姐能死而復生,又不記得人事,性格大變,如今又出現妖印,哎呀,莫非莫非四小姐也是妖孽?”
我腦袋裡甕的一聲,完了,這主僕三人分工明確一唱一和,想要用妖孽之說置我於死地。在這種迷信的朝代,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三娘得意的看我,吩咐道:“去叫十個家將來,不拘是誰,要那身強力壯的。”她這意思,分明是要我重演裴婉當初的慘劇,我不能,絕不能坐以待斃!
我撐著爬起來,眾人都唬的往後急退,我冷眼看這些人,個個都面露懷疑、嫌棄、驚恐、憎惡之情,只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