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從他手中拿過那海棠杯自斟了一口,也不覺得有何特別之處。二哥望著我手中的杯子,臉色有些古怪,我才記起自己忘了古代男女授受不親的大忌,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哥哥,也不能共用一個酒杯吧。如果恰巧唇印在同樣的位置,豈不是等同於接吻?
這樣一想,我臉色緋紅,忙擲了杯子,二哥也像被火燒了一樣慌張收回眼神。
棠璃端著一個托盤上來,托盤裡放著一個纏花瑪瑙盞,她見二哥也在,笑著施了禮。二哥掩飾的問道:“你拿的是什麼?”棠璃回道:“小姐身子弱,又連著兩次受驚,螃蟹雖然好吃,但畢竟性寒,空肚子吃了只怕不舒服。廚房做了一盞冰糖燕窩,讓小姐先暖暖肚子。”
我嗔怪道:“要你這麼小心,人人都沒吃,獨我先吃,知道的說是你想得周到,不知道的還說是我們這房不守本分。”棠璃揭開蓋子,笑著回道:“就怕有那起不明事理的亂嚼舌根,婢子一早就回過老爺,是老爺讓做的。”二哥偏頭看了看說:“原是應該的,妹妹身體要緊。”棠璃拿銀勺子慢慢撥弄,又輕輕吹了幾口遞給我。
“我說姐姐怎麼坐的那麼遠,原來在這裡吃獨食。”一把清甜的聲音在棠璃背後響起,棠璃忙側身行禮,我定睛一看,原來是媜兒婷婷曳曳走了來。
她淡淡笑著走近,翡翠撒花洋縐裙在竹橋上逶迤生姿:“姐姐跟哥哥談的投機,沒人管妹妹了。”我笑著把燕窩遞給她說:“媜兒說哪裡話,來的正好,這裡有一盞燕窩,我們兄妹三人分食了吧。”
媜兒在二哥身旁坐下,端過那瑪瑙盞看了看,冷冷笑道:“我母親想要每日份例裡多上二錢燕窩,爹爹猶說奢侈太過。爹爹真是疼你。”她雖面帶笑容,但一絲歡喜姿態也無,又說起三娘要燕窩不得,明是衝著我來。棠璃見勢陪笑說:“我們屋裡也是沒有的,只是今日吃螃蟹,又等得久些,老爺怕小姐腹內受寒增了病態,才吩咐下面做的。”
媜兒冷著臉,突又綻顏道:“果然還是姐姐房裡的丫頭細心,事事想的周到。姐姐這般體弱,是要有個貼心知事的人在身邊,若非如此,叫我們怎麼放心呢。”我正奇怪於她神情的變化,背後便響起一陣腳步聲,回頭看去,原來是三哥攙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美婦從後面的曲廊走了上來。那女子螓首蛾眉,杏臉桃腮。一身鵝黃色描金衣裙,繡著繁複的花紋,束一條白玉鑲金綵鳳文鴛帶。凌雲髻上一支鏤空飛鳳金步搖爍爍奪目,另又點綴四蝶穿花碧鈿,綵鳳明月耳璫,一團珠光寶氣。就連一雙繡鞋也描畫著朵朵牡丹,盡顯風韻姿態。
我心下猜想這就是那家世尊貴的嬸孃了,還未動步,媜兒已經上前扶住了。二哥傷勢雖在好轉,但畢竟傷筋動骨,比不得我皮肉之傷。我見他起身艱難,忙一把攙住。媜兒嘴巴極甜:“嬸孃貴人事多,這些日子也不來家裡看看媜兒,媜兒真是想念的緊呢。”嬸孃拉住她的手說:“我是想常來探你,只是府裡事多,你三哥又是個沒嚼子的馬。”媜兒又說:“怨不得嬸孃辛勞,誰讓嬸孃聰慧呢,又能人所不能。”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嬸孃臉色舒展,顯然媜兒的話很合胃口。我恭敬的欠了身,嬸孃只是瞥我一眼:“你大病初癒,就無需多禮了。”
三哥撇了撇嘴,看見案上的瑪瑙盞隨口問道:“那是什麼?”棠璃忙上前垂手回道:“是老爺吩咐給四小姐預備下的燕窩。”嬸孃眉毛一挑:“今日不是螃蟹宴嗎?”棠璃回道:“是。螃蟹性寒,燕窩是用來給小姐暖胃的。”
嬸孃盯我一眼,無話。父親此時已安頓好了席桌,差人來請。一行人便又穿過曲廊,去到煙嫋亭坐下。
父親果然請嬸孃上座,嬸孃推辭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見外。依我說,把那大團圓桌放在中間,也不必拘定坐位,他們孩子家,願意怎麼坐都行,大家歡歡喜喜,豈不更好。”父親聽了,忙命僕婦上來撤了案幾,按嬸孃說的重新擺了桌凳。
二孃今天特意穿了雲雁細錦衣並煙水百花裙,緊緊束了袖口,頭髮也挽成盤桓髻,穩當而一絲不亂,顯得幹練簡潔。她吩咐下人道:“螃蟹不可多拿,先拿八個來,其餘仍舊放在蒸籠裡,吃了再拿。”底下答應一聲,送上來十個螃蟹。
二孃一面要水洗了手,一面站在父親跟前剝蟹肉,頭次剝好的便讓與薛嬸孃,嬸孃道:“無需如此,自己剝著吃分外鮮甜——你現時身份不同,何須事事親為?”,饒是一貫聽熟了冷言冷語的二孃,聞聽此言也略略尷尬,所幸三哥打翻了姜醋汁,二孃忙叫人換了新的。
秋天的螃蟹肉厚肥嫩,且味美色香,為一年當中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