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琮恭敬道:“前鋒來報,肅王的車馬須得酉時才至城外,朕特地來向母后稟報,以免母后空等半日心裡煩躁。”
地上的赤金鏤花大鼎裡焚著大把的檀香,濃濃的味道不絕如縷,靜靜散向各處。我手中一片溼滑,極力壓制著胃裡的翻騰,嫣尋扶著我,見我額上已有汗珠滲出,便抽出錦帕輕輕擦了去。
蕭琮進來時便見到劉娉坐著我站著,此時眾人除太后外雖都站著,但畢竟因著他來了。若是他沒來,我是否要站到眾人散去也未可知。
當下蕭琮便冷聲對嫣尋道:“糊塗東西,寶婕妤孕育著朕的孩子,你這隨侍近身是怎麼當的?就讓婕妤這樣幹杵著嗎?”
嫣尋忙跪下告罪,我並不敢說是太后不肯賜座,便換了誰也不敢說。
太后瞟了我一眼,我忙堆出滿臉的恭順平和來,她抱起簇在腳邊的西洋花點子狗,吩咐道:“沒聽見聖上說什麼嗎?給寶婕妤看座。”
我謝了座,聽見劉娉微微側頭道:“婕妤真是姍姍來遲,後者有福啊。”
我也不傻,前次林蔭路上一役,我便知道她行動做派若是與平日不同,便是鬼點子上頭的時候。即便此時她再說什麼刺激我,我也只做沒聽見。
蕭琮凝視著我坐了,才回身問道:“韓昭儀,適才你們在說些什麼?”
韓昭儀忙福身回道:“臣妾與長公主逗趣,並不敢說什麼。”
順平長公主正拈了藕粉桂花糕吃,聽她這麼一說便呵呵笑道:“韓昭儀好壞的記性,剛剛你不是說有人衝撞了珍淑媛的龍胎嗎,怎麼倒又忘了,說是和我打趣呢?”
蕭琮聞言一時面色不善,韓昭儀見長公主口無遮攔,一張臉登時嚇得刷白,揭她底子的人偏偏又是順平長公主這個惹不起的燙手山芋,想頂不敢頂,想駁不敢駁,便苦著臉賠笑道:“這不正是太后問起,嬪妾才多了句嘴嗎?”
蕭琮眼神在她身上轉了個圈,也不追問。只說道:“今日母后這裡人這麼齊全,怎的不見寧妃?”
提起寧妃,太后微微蹙眉道:“福康病了,寧妃日夜憂心,是哀家沒有傳喚。”蕭琮道:“這孩子也不知怎麼了,一日也不讓人省心。”
福康長公主是蕭琮十八歲上得的第一個孩子,現年七歲。據說寧妃懷孕時失於調養,福康又是早產,生下來雖然粉妝玉琢,到底在身子骨上欠缺了許多,延醫問藥竟未斷過一日。寧妃只有這一個公主,自然愛的跟心肝寶貝一樣,平日裡也不怎麼讓她出曲臺殿,為著照顧福康,寧妃也深居簡出,甚少像其他妃嬪一樣時時出來逛著玩。
如今蕭琮說起,皇后便笑著回道:“說是前兒貪吃糯米糰噎住了,也沒大礙,就是不想進食,近日也好了些,皇上請放寬心。”
蕭琮也不甚為意,輕撩月白底金龍袍子側身坐到太后身邊,對韓昭儀說道:“既是太后問起珍淑媛的事,你便詳細說說,朕也好聽個仔細。”
韓靜霜原本以為蕭琮既問起寧妃,必定把剛才的事撂過一邊,此時正如釋重負伸手去取茶盞,不料蕭琮話鋒一轉又繞了回來。
她縮回一雙纖纖玉手手來,望著蕭琮和太后,緊咬下唇欲言又止。蕭琮眼波一橫:“怎的不說了?”
韓昭儀似下定了決心道:“寶”
蕭琮微微側目,她便噤聲不敢再說下去。蕭琮冷哼道:“朕勸你回憶清楚了再說,莫要在太后面前指鹿為馬,失了體面。”
言下之意,明是袒護著我,要韓昭儀好好掂量一下究竟要如何說話才妥帖。
我仰頭感激的望向蕭琮,他恰巧說完話轉臉看我,那原本冷冽如冰山一樣的眸子在觸到我的視線後,便如同春日消融一般汩汩溶解。我喉頭微動,嚥下一口酸澀的湧動,越過花團錦簇的一眾妃嬪,在這到處充溢著陰謀和暗箭的後宮,他的目光便是我最好的支援與後盾。
韓昭儀臉色陰晴不定,終於低聲說道:“那日打蛇的內監宮人亂哄哄的,想是誰不中用碰倒了淑媛妹妹。”
太后對這個答案似乎並不滿意,問道:“宮人不中用,便重重打死!為何皇上降了沈氏的位份?若是沈氏有罪,為何皇上如此輕饒?哀家聽說當日寶婕妤也在,皇上近日又撤了沈氏的禁足,這到奇了,究竟都有誰牽涉其中?”
我恍惚間瞥見順平長公主聽到“沈氏”二字眼睫忽忽一閃,蕭琮已經朗朗道:“寶婕妤與珍淑媛皆是有孕之人,沈氏在旁未能照料周全,讓她二人受了驚嚇,因此獲罪降黜。近來她日日思過禱告,朕見她悔過之心拳拳,便撤了禁足。說起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