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寢殿去。
我心下微動,對嫣尋道:“你向來老成持重,剛才怎麼好不好的說起什麼火德祥瑞來了?這話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說咱們怪力亂神麼?”
嫣尋輕語道:“娘娘在宮裡無人倚仗,唯獨太皇太后對娘娘青眼有加,奴婢說句僭越的話,娘娘可曾想過,太皇太后百年之後又靠誰去呢?”
我見她語重心長,不由心裡也是一凜,慢慢坐下,接過錦心沏好的茶,有一搭沒一搭的吹著熱氣。
嫣尋道:“這後宮原是你死我活之地,娘娘不去害人,難保別人不害娘娘!如今雨勢驟收天色初霽,正是老天給娘娘的運氣,換了誰也是要趁著這機會自矜身價的,況且誰不喜歡吉瑞之兆?奴婢不過是順了皇上的心,幫娘娘把這話說出來罷了。”
我垂著眼皮道:“話雖如此,只怕太招搖了。”
錦心向來心直口快,此刻蹙眉道:“娘娘現在還計較這些!好在這日子落在了娘娘頭上,萬一昨晚是別人侍寢,只怕這會子就沒娘娘什麼事了。何況娘娘別忘了這胎記說起來可好可壞,祥瑞順遂總好過被說成是不祥之兆吧!”
我憶起在靖國府時三娘處心積慮設下的局,不禁打了個寒顫。
室內的鮫紗在陽光的折射下現出瀲灩的波光,恍惚間讓我以為自己竟置身於湖光山色之間。
我倏忽有了光陰流轉的錯覺,似乎自己已經在這裡活了幾十年。骨頭縫裡鑲嵌的,都是正明宮的陽光和塵土。
第十五章 甲光向日金鱗開
太后居住的長信宮飛簷列棟,丹堊粉黛,一一列具。前次因為雨霧天氣沒有看的仔細,今日藉著陽光細看,才覺恢宏華麗。殿臺角上的瑞獸排著單行隊,挺立在垂脊的前端。龍、鳳、獅子、天馬、海馬、狻猊、狎魚、獬豸、鬥牛、和行什十樣俱全,使得長信宮既規格嚴整又富於變化,莊重與生動兩相和諧,宏偉與精巧雙雙統一。
漢白玉臺階上的萬字紅錦金毯漫漫延伸至上殿,紅毯的盡頭便是長信宮正殿,此時洞開的幽深殿門使得高聳的殿堂平添了一層神秘氣氛。
依禮跪拜之後,太后便傳起身。
我站在下首幾位,微微仰頭看去,太后端坐在雙鳳朝陽的團刻紫檀座上,一襲正紫色宮裝顯得她分外肅穆莊重。皇后著一身正紅蹙金鳳穿牡丹羅袍恭立在旁,風姿綽約。其餘各妃均斂容垂目,正襟危坐。
“聽說皇上新封了婕妤,是哪一位?”
太后撫摸著手裡油光水滑的一隻西洋哈巴狗,漫不經心道。
我忙越眾上前跪下道:“嬪妾婕妤裴婉,給太后請安,太后萬福金安!”
“你姓裴?”太后似乎有了興趣,“可是河東裴氏靖國公裴元的孩子,3月內選的那個?”
我跪伏在地婉聲回道:“回太后的話,嬪妾正是靖國公的孫輩。”
太后“哦”了一聲,令宮人扶我起來,又賜了座,這才微露笑顏道:“你祖輩為我東秦浴血奮戰戰功赫赫,如今你哥哥又屢立奇功,當真是將門之榮。聽說你身子不甚好,坐著回話吧。”
因為皇后等人都還站著,我謝了座,也只敢虛虛沾了一點椅面。
韓昭儀笑道:“妹妹進宮三月,不聲不響的晉了婕妤,還獲封號‘寶’,可見皇上對妹妹有多寵愛。”
一對雙胞胎姐妹離我最近,其中一個帶滴翠耳墜的含笑說:“聽聞婕妤昨夜侍寢,今日雨就停了,宮裡都說婕妤是祥瑞之人,立了大功,故而皇上封了‘寶’字。”
太后眉頭微蹙,我一眼瞥見,忙起身恭敬道:“嬪妾不過是妄生了一個獨特的胎記而已,能有什麼功勞?風調雨順是東秦列祖列宗在天庇佑,若要說起,也是太后素日裡仁慈體恤,澤被蒼生積下的功德!”
太后眼波在我身上繞了一繞,面色和緩道:“陰雨連綿,苦的都是老百姓。你們都是錦衣玉食養大的,嬌生慣養,哪裡知道田間勞作靠天吃飯的辛苦?全靠著祖宗的福澤,現在雨是住了,皇上還不知道要為了安民賑災的事忙成什麼樣。你們也都收起性子,好好伺候著皇上,別沒事盡傳些閒言碎語。”
妃嬪們都諾諾稱是,太后用保養得益的手梳理著哈巴狗的長毛,淡淡道:“皇后這些日子把佛經收一收,皇上辛勞,你要用心管著六宮,別再傳出些有的沒有讓哀家聽了心煩。”
皇后躬身道:“太后說得是,兒臣自當謹記於心!”
韓昭儀一行笑一行嬌聲道:“太后放心,皇后仁厚耳朵軟,還有嬪妾呢!嬪妾也會幫皇后分憂,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