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姓江,小字錯娘。”錯娘淡淡的道。
雲州唔了一聲,這才轉身下去了。
她身影才消失,芬娘便不滿的嚷道:“這是誰家女郎?怎這般無禮?十二郎好心請她上來補妝,娘子更是親手替她裝扮以取悅十二郎,她不心存感激,居然還要打賞娘子!當我們娘子是什麼人了?”
芳娘也有些意外:“方才娘子帶清河崔氏的女郎上來更衣,那位女郎對娘子也是禮數周到的,那還是五姓七家呢,這女郎究竟是出自何門?以郎君們的交遊這等人怎麼會拿到帖子?”
“我啊也不是杜七的夫人,孃家呢也是小門小戶見不得這些名門望族的,又不是每個望族出身的女郎都與窈娘一般的。”聽著使女們為自己抱屈,江錯娘卻是一派的雲淡風輕,微微笑道,“親手替她上妝麼也只是在這裡待著無聊罷了,有什麼好委屈的?”她雖然說的輕描淡寫,染了鮮紅鳳仙花汁的指甲卻攥緊了錦帕,目光微寒。
芳娘見狀趕緊哄道:“七郎至今未娶,自娘子到他身邊之後心思都放在了娘子身上,如今在七郎的後院裡面娘子與夫人也沒什麼兩樣了。”
“娘子出身雖然不是望族,可娘子之父到底也是得過功名的,那女郎——”芬娘話才說到一半,卻見江錯娘哼了一聲,譏誚道,“功名?不過一個秀才罷了!屢不中舉將我抵給杜七為侍——這樣的阿耶有什麼可留戀的?以後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了!”
芬娘有些委屈的道了個是字,便聽江錯娘又緩和了臉色,有些得意洋洋道:“其實那女郎這般輕視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你們可知道為什麼?”
“奴等愚鈍,怎及娘子的七竅玲瓏心?”一名巧嘴侍兒低笑著接話道。
江錯娘舉起袖子掩嘴低笑道:“我曾聽七郎說過,他的十二弟,不只是性情淡泊,連喜好也是最厭濃豔,偏憐素面的,這女郎花費這許多時辰裝扮,還不如方才上來打一盆清水,與那陪她上來的女冠一般裝束,才是中十二郎的意,如今她費了這許多心思精力,卻是叫十二郎見到她只想走遠些免得看了礙眼!”說著,得意一笑。
“萬一她發現了”眾侍之中素娥膽子最小,聞言怯生生的問了一句,便被一心想要挽回方才失言的芬娘白了一眼:“今日的主人是咱們杜家,那女郎再不講理,又能把娘子如何?”
“我正與金腰娘子談得興起,卻有兩個人闖上來要這要那,這也罷了,這兩人偏偏,眼角眉梢都透著對我與金腰娘子的不屑與傲慢,做人姬妾的,察言觀色乃是必學之技,真當我不長眼睛麼?”江錯娘哼了一聲,悠悠說道,“不坑她們一把,怎麼可能!”
說著,與眾侍笑做了一團。
只是樓下的情形,卻與江錯娘想得不一樣。
雲州下到二樓,正要躡手躡腳的離開,誰知元秀的心思壓根不在金腰娘子身上,倒是頻頻向樓梯邊看著,雲州才走了幾步,便被守真拉住了衣角,輕聲道:“貴主說在那邊已經留有空席。”
“你去告訴我九姐,我不想在這觀瀾樓,想到附近去走走。”雲州彎下了腰,俯在守真耳畔道,“我的宮女綿兒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尋我,我先去把她找回來,若是找到得太晚,就直接回宮去了,你叫九姐不必等我,她想走時,只管走就是。”
守真回到元秀身邊將雲州的話轉告了她,元秀奇道:“你沒告訴她,我方才就叫你下去著於文融去尋綿兒了?”
“我正要說,可貴主就推開我下去了。”守真有些慚愧道。
一旁裴二十四娘也注意到雲州沒有入席反而下了樓,湊過來小聲道:“雲州公主是要回宮了嗎?”
“她去尋與她走散的宮女,我方才派了身邊內侍去替她尋了,想必此刻正在樓下等著,她下去了看到後自然會上來。”元秀不在意的道,“這金腰娘子倒不愧是舞部中人,這曲綠腰當得起纖嫋婉轉四字。”
裴二十四娘也點了點頭:“長安坊間有傳,道如今的舞部,羅寶奴之下第一人,便數這哥舒夭娘。”
“她姓哥舒?”哥舒是胡姓,元秀意外道,“我聽這邊一個叫芳孃的使女說,這金腰娘子之母乃是胡姬,被其父贖身之後生下了她——原來其父也不是唐人?大約是作了酒暈妝的緣故,我方才上樓去竟也沒看出來。”
“這倒不是,她的父親是唐人,但因其祖母改嫁的緣故,從繼父姓氏,才姓哥舒的。”裴二十四娘笑著道,“貴主若是有興趣不如以後多出來玩幾次,這些傳言啊滿長安的都是,想不知道都難。”她這麼說卻是怕元秀左問右問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