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杜青棠等寥寥數人外,皆提議派遣公主和親。那時候,憲宗的長女平津公主尚未及笄,若要和親,自然是其姊妹,其時嘉善大長公主已經下降張氏,而延慶、永壽兩位公主卻還住在鳳陽閣中,只是延慶已經賜婚,沒有婚約的只有永壽公主一人耳。
若憲宗皇帝要從臣議和親,人選不問可知。
然而憲宗皇帝卻當朝背誦本朝戎昱的《詠史》之句,笑言戎昱若在,當與朗州刺史之位,並譏誚道:“魏絳之功,何其懦也!”
實際上憲宗皇帝所言的魏絳,乃是春秋時晉國卿士,與周同姓,有功於魏,其人執法嚴毅方正,為魏伐霍、耿,多有軍功,且在史書上有居功不傲的美稱,所諡亦是美詞曰莊。然因他曾向晉悼公提和戎之策,憲宗皇帝卻評其一個“懦”字!
而不久後憲宗皇帝以雷霆手段除王太清、先討彰義、再伐淄青,斬西川、懾宣武,一時間使各藩鎮驚恐不敢怠慢,爭相入朝表忠誠之心,其中賀之方甚至還主動請命進攻淄青以求自保
薛氏恍惚了片刻,才從紛繁的記憶之中收攏情緒,低聲道:“元君是說五郎他”
“五郎年少,雖然自幼為儲,先帝調。教也是盡心盡力,可年紀放在那裡,究竟是差了許多!”玄鴻輕嘆了一聲,望著她道,“他讓自己的老師韋造入相本是尋常,可趕走杜青棠卻全然為了私憤,先帝英明剛毅,卻對杜青棠言聽計從,五郎不肯相信——其實,若沒有杜青棠,先帝當初根本除不了王太清,更別說其後的中興之治!此人手段,可見一斑!”
“這與九娘又有什麼關係?”
玄鴻搖了搖頭,問起了似乎不相干的事情:“我聽說五郎如今身邊跟著的是魚烴,但總理宮人的卻是邱逢祥?”
“不錯,此人精明能幹,卻性情靜默,倒比之前王太清、高平之之流別有不同。”薛氏愣了一愣,才答道。
玄鴻卻冷笑了一聲:“薛娘你好歹也是郭守養女,在我的靜室裡說話還這般藏著掖著做什麼?邱逢祥精明能幹——是啊,他太精明能幹了,就連先帝想除去他都難以下手,更別說五郎年輕,如今名義上他是大內副總管,魚烴是總管,可北衙那邊,究竟是認魚烴,還是認他?”
“元君!”
“若先帝在,韋造可還敢上那一封請降公主於魏州的奏章?”玄鴻目光刀鋒也似的掃過薛氏,問出的話,凜冽猶如三九寒風,“我也不妨告訴你——那奏章以及紫宸殿上的跪請乃是杜青棠設計激韋造所為,目的是想叫五郎緬懷先帝之治,而不是將精力都放在了旁的地方!譬如,追查郭家之事,以及逼迫杜青棠!”
她搖頭嘆息:“但看起來,五郎他壓根就沒看穿這層意思!所以,我只能用九娘來做文章了!”
薛氏驀然跪直了身子,冷笑道:“旁的地方?郭家滿門抄斬、文華太后難產而死、茂王存世僅僅三日這些都是五郎與九孃的骨肉!憑什麼不能查?若不是文華太后臨終前的叮囑,不必五郎慢慢佈局,我早便夜闖杜府,抓著杜青棠問個究竟了!”
“斯人已遠,薛娘念念不忘,又有什麼用?”玄鴻嗤笑了一聲,手指元秀所居之處,一字字道,“文華太后一片慈母心懷,不欲其子女知曉前事,五郎恨不能食杜青棠之血肉,都對九娘瞞住了訊息,不知道薛娘以為,當你翻出舊事,九娘可還能夠如今日一樣,有悄悄溜到芙蓉園裡看賽舟的心情?”
“文華太后不欲子女知曉,並非認為他們承受不起,不過是因為當時杜青棠深得憲宗皇帝信任,尤其五郎被冊為太子不幾年,又才及舞勺之年,根基淺薄,全靠憲宗皇帝維護,惟恐自己去後,五郎與九娘既是嫡出,又沒了生母與外家看拂,貿然與憲宗寵臣衝突起來,不明不白的死在宮裡,或者連儲君之位都保不住罷了!”薛氏森然笑道,“當初,郭老令公於哀聲一片之中盡忠盡節,匡扶社稷,挽大廈於將傾,郭家的血脈,又怎麼可能如此脆弱,連生母死因的真相都不敢面對?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文華太后當年因杜青棠勢大,而五郎、九娘無力自保,不敢叫他們得罪了杜青棠,所以許多事情,連我都不敢說,可如今五郎在位,邱逢祥雖然勢大難除,到底不敢如李輔國、程元振等跋扈,身為人子,豈有明知道生母含冤而死,卻不思報仇的道理!”
她冷笑著道,“多謝元君的提醒,明日,我便會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訴九娘!”
說著,拂袖而去!
靜室中,玄鴻抬起頭來,眼中卻有一絲竊喜。
第一百三十四章 濯袂
端午的次日,坊門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