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棠眼神銳利,淡笑著道:“而且,此刻長安坊間已經有了許多人在宣揚任秋身份,如此發展下去,就是查出任秋不是兇手,坊間也定然會認為,這是由於他是齊王私生長子,有人庇護,使他人代罪的緣故!畢竟,先入為主嘛!”
“阿郎不出手嗎?”管家杜觀棋袖手在旁,忽然問道。
杜青棠懶懶反問:“我為何要出手?朝廷俸祿養著上上下下那麼多人,民脂民膏供奉著李室數百年這些人不思盡己之任,莫非還要我一個解官歸田之人來操心?真是滑稽!”
杜觀棋鄙夷道:“既然如此,阿郎為何還要我打聽這些事情?何不搬出靖安坊,去長安郊縣守著田宅安然度日是正經,也免得每日裡我忙著盤算各處田莊帳冊、處置府中人事收支之餘,還要給阿郎打探朝中坊間大大小小的事情!”
“你”杜青棠正待反駁,卻聽杜拂日道:“叔父,此事發生在迷神閣。”
杜青棠頓時皺起了眉:“你是說也有可能不是河北那邊所為,而是有人要針對迷神閣?”
“河北三鎮相抱成團,名為唐臣,實如諸侯。”杜拂日緩緩道,“說他們對長安久有忌憚,這是有的,若說反叛,除非長安希望改變目前的狀況,收河北三鎮十七州重歸長安,派遣州郡長官、賦稅之權皆集於今上他們確實會反叛,便如當年德宗皇帝時,因不忿魏博節度使之位侄以代叔,這才有後來的諸藩之亂。後來德宗皇帝下詔罪己,使此三鎮自行專由,三鎮因此上表稱臣至今!我以為,長安不欲圖三鎮,三鎮不會先反。畢竟河北雖據十七州之地,又與山南諸道交好,還擁有幽並古來多出遊俠健兒之地,但夢唐疆域十道三百六十州,如今雖不比開國時候,區區三鎮妄圖顛覆李室,未免太過痴心枉想!”
“迷神閣中其他人不清楚,但閣主秋十六娘毫無疑問是探丸郎中人,探丸郎從西漢時起,流傳至今,其勢不可小覷,何況他們在長安,有燕九懷坐鎮!此外,秋十六娘與那燕寄北之間,恐怕也有些糾葛,否則當初斷然無可能那麼容易收服燕九懷!”杜青棠有點遺憾的咂了咂嘴,這讓杜觀棋想起,當初燕寄北前腳才離開了長安,後腳杜青棠就琢磨著要把燕九懷弄到手,可惜去晚了一步,被燕寄北委託照拂燕九懷的秋十六娘近水樓臺先得月,搶先把人騙到了手,隨著燕九懷後來聲名鵲起,甚至以常探紅丸、出手必殺,私下裡得了一個赤丸魁首的稱號,杜青棠每每想起來都覺得萬分惋惜。
——也因此,他越發覺得燕寄北當初將燕九懷託付給秋十六娘而不是自己,是對自己人品的極大不信任。
這種行為,毫無疑問的深刻的傷害了前任杜相的心靈,此刻杜青棠的心情忽然好了起來:“若任秋一案歸根到底是為了對付秋十六娘,明知其為探丸郎中人,還敢出手,迷神閣這次的麻煩,看來不一般啊哈哈!”
他興高采烈,“卻不知道秋十六娘打算怎麼辦?”
第一百四十五章 醉綃樓
入了五月之後,珠鏡殿上的帳幔便都換成了清涼的竹簾,窗下還掛著一串兒空竹,有風從太液池吹來,竹節相擊,聲音脆響沁耳,滿殿飄著一股林竹清香,竟不需焚香,盧渙身著豆青圓領縐紗袍衫,頭戴軟巾,撩起衣袍下襬跨進殿中,頓覺一陣涼風習習而至,將殿外暑熱衝得蕩然無存。
轉過了四折纏枝牡丹嵌雲母屏風,迎面設了一張紫檀木雕祥雲並飛鶴的矮榻,榻後放了一面三折繡屏,正是應季的池上芙蓉盛開之景。
元秀穿著杏子紅底描金邊撒繡芙蓉花訶子,下面一條粉綬銀泥藕絲裙,外面披著薄如蟬翼的縹色紗衫,紗衫上面繡著指甲大小的一點一點梅紅小花,腰上束著秋香色緞帶,用玉勾,頭上挽了垂練雙髻,對簪一雙點翠鎏金蝴蝶珠花,眉心貼著簇形花鈿,面上未施脂粉,卻帶著新睡方起的慵色與自然而然的緋紅。
兩個小宮女拿著孔雀尾羽做的宮扇一左一右,正替她扇著,涼風過處,縹色紗衫不堪受力,隨風欲舞間越發顯得肌如脂凝、膚光勝雪。
盧渙不敢多看,忙躬身行禮:“下官參見貴主!”
“起來吧。”元秀懶洋洋的道,吩咐采綠,“搬個月牙凳來。”
盧渙謝過了恩方坐下,一名小宮女呈上來一隻秘色杏花形貼金鈿瓷碗,碗中盛了一抹玄鐵之色,烏沉沉的一片波光瀲灩,其中卻傳出酸甜之味,卻一盞烏梅飲。
“盧家令沒隨大姐去封邑?”元秀今天接到宮門處侍衛稟告,說平津公主府的家令求見時很是驚訝,盧渙乃是平津母家族人,又是當年平津下降建府時盧妃親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