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既是乏了便未讓她叫醒你,如今已是戌末,想來你定是餓了,卻不知道是要即刻用膳,還是再喝碗水?”
“可有什麼膳食?”元秀揉著額角,也沒問他為何如今還留在了宮裡,淡淡的道。
杜拂日笑了一笑:“采綠說做了碧梗米粥,另配了幾道小菜,有藕、芹蔬物,並雀舌、豚肉等。”
這些本也是元秀平常吃的,她自白天午膳前一直睡到了此刻,到底是餓了,聽了便點一點頭,杜拂日見狀,含笑道:“你且等一等。”轉身出了帳,轉過屏風,卻是親自出去吩咐——想來,采綠是守在了外面?
采綠雖然不及採藍精明與心思迅速,但想來霍蔚在旁,她也不是個真的笨的,她在外面,元秀倒也並不擔心。
趁著杜拂日不在,元秀飛快的整理了一下思緒,思忖著下一步該怎麼走。若文華太后只她一女,如今這樣的局勢,元秀定然是堅持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她是憲宗愛女,前朝唯一之嫡出公主,自小心高氣傲,眾星拱月大的,從才學宮廷禮儀起,教導的嬤嬤便不厭其煩的對她重複,著她將背脊挺直挺直再挺直——“阿家乃是我夢唐堂堂公主,金枝玉葉,尊貴非常,生而為帝女,便註定了打小這天下的女子,多半都是要跪拜在阿家足下的,因此阿家切記時時刻刻,都不可失了皇家公主的氣度與尊貴!”
這一番話在她學習繁瑣皇家禮儀時幾乎每日裡都要聽上幾回,久而久之,已深入血脈。
夢唐的公主,從來都是驕傲飛揚、備受寵愛的天之驕女,打馬長街、躍騎原上這才是她們應有的自由與生活。自高祖皇帝以來,除了和親的公主外,下降臣子的帝女,哪一個不是深得夫家敬畏?
可現在不一樣了。
從前李室雖然衰微,雖然英主如憲宗皇帝,一度性命都被宦官王太清捏在了手裡,但究竟面子尚存,便是先前幾任權宦謀害至尊,那也是掩了顏面的,可如今邱逢祥一場宮變想到這裡,元秀心下微微一驚,以邱逢祥能夠在事發之先不動聲色到了無人察覺的地步,足見對大明宮的控制,若是如他的前任一般行鴆毒之事,到那時候木已成舟,豐淳也只能暴斃了,這樣卻無需此刻的太上皇之擾
元秀咬住了唇。
邱逢祥沒有選擇彼此心照不宣的鴆殺,而是選擇了明火執仗的宮變,這是為了什麼?便是他全然不在乎青史,可因此使天下罵名歸身,就是在與杜青棠較量時也總是有影響的——雖然元秀認定了若無杜青棠與之有約,邱逢祥未必敢這樣雷厲風行的宮變,但以杜青棠的名望與手段,恐怕天下盡多黎庶會認為是邱逢祥乍然宮變在先,杜青棠得知後為保社稷,這才匆匆出山呢
付出史書上千載罵名、如今的天下共討邱逢祥既有不臣之心,偏生手段如此激烈,與他當初在憲宗一朝時行事風格迥然,這裡面不可能沒有緣故,只是究竟是什麼緣故呢?元秀冷靜下來仔細思索,直接鴆殺豐淳,比起先宮變、再鴆殺無疑後者後患更多,也會明擺著留下罵名。
但邱逢祥既然選擇了這樣的做法,難道是豐淳對他來說另外有不能殺的理由?想到這裡,不論邱逢祥究竟打著什麼主意,若真有這樣的可能,元秀卻是長鬆了口氣她自知能力有限,又是身為女郎,雖然託了長生子帶走徐王與血詔,卻也沒有指望能夠幫助豐淳復位,可至少保住自己唯一的胞兄性命!
察覺到豐淳可能在新君人選確定後,也暫時沒有危險,元秀鬆了口氣之餘,卻開始飛快的思索著邱逢祥到底為了什麼要這麼做?這裡面又有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地方?
長生子之所以會願意幫助豐淳,甚至冒險從大明宮中帶走徐王,不僅僅因為豐淳與元秀先後許諾了他完整的推。背。圖,也因為他本就與河北關係密切,而無論是血詔還是徐王,對河北來說都是求之不得之物!
這世上一切的互助,說到底,鮮少能與名利脫了關係。
邱逢祥也不外如是,他與長生子不同,長生子雖然對皇家所藏的推。背。圖垂涎萬分,可他卻始終未能入朝,這是因為他出山時已經是憲宗皇帝當政,因著懷宗皇帝沉迷丹術,導致了懷宗一朝朝政荒廢不說,王太清趁機竊權,使皇室蒙難,憲宗皇帝自己也吃了大虧,所以憲宗對於方士之輩極為厭惡,在懷宗一朝享盡尊榮並富貴的那些所謂的天師們,在憲宗繼位之後差不多是立刻被趕出了長安,因此長生子雖然當時在長安聲名鵲起,連其時的後族郭家家主郭守都親自請他出手為自己解憂,可他欲得推。背。圖,究竟還是隻能從外戚這樣的地方下手。
而邱逢祥少年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