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然自小被郭家養得嬌縱任性,養就了直來直往的性情,卻並非無自知之明的人。”薛娘子介紹畢了,重新退回香爐邊,小心的擰開了仙鶴的脖頸,露出下方做成了鶴身的爐腹,將那一塊醉顏酡整個倒了進去,隨手把金盒丟到了一邊,輕輕拍了拍手心,笑著道,“杜青棠在前朝呼風喚雨那許多年,當初郭家之事,更是證明了他的手腕,這樣一個人,無論鬥智還是鬥勢,我都不是他的對手,哪怕五郎貴為至尊了,沒了郭家襄助,也是徒然。大約我唯一能勝他的地方,就是鬥勇,不過杜青棠是不會來與我一個女郎鬥勇的,到了你這一代,鬥勇我也比不過了好在我並不貪心。”
薛娘子悠悠一笑,見杜拂日尚且不甘心的想要爬起,她眉眼彎彎:“更好在杜青棠只有你一個侄兒,當年他絕了郭家一族,如今我絕他一房,雖然虧得緊,可這會他才發動了宮變,正是春風得意時,唯一的侄兒卻死了,你猜,杜青棠固然養氣功夫一等一的好,這會卻會不會猝然暴怒而死?”
見杜拂日終於頹然倒下,薛娘子慢慢收了笑聲,將頭轉向帳內的元秀,寢殿中發生的事情,元秀如今卻是一無所知,她沉沉的睡著,氣息平穩,面色緋紅,瞧起來實在是可愛極了。薛娘子靜靜的看著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她手腕一翻,露出腕下一柄約莫兩寸來長的銀刀,刀刃反射著寒光,鋒利一望可知
銀刀揮起又落下,只聽一聲沉悶的噗嗤聲,鮮血飛濺,羅帳之上!
第三百七十四章 市中殺(四)
杜拂日醒來已經是兩日之後,被尊為太上皇的豐淳帝已經移宮到了興慶宮,新帝登基的典禮正在緊鑼密鼓的準備之中,整個長安不論真心還是假意,到底蒙上了一層喜慶之意。
他已經回到了鹿劍園內自己的床上,隔了一層紗帳外,杜青棠負著手站在窗前,遮蔽了大半的天光,只一個背影,就可以感覺到他的不悅與震怒。
“叔父?”兩日未醒,讓他聲音變得十分沙啞,杜青棠頓了一頓,才轉過身,卻見他已經掙扎著下了榻,扶著桌沿倒水,手還有著明顯的顫抖,然杜青棠卻絲毫沒有幫一把的意思,不但沒有,甚至連屏風外伺候著的濯襟與濯袂聽見了響動想進來伺候,也被杜青棠突如其來的一眼凌厲看得噤若寒蟬,乖乖退了出去。
好在杜拂日雖然臉色慘白如死,但試了幾回後,到底還是倒出了大半杯水,他扶著桌邊緩緩坐下,又喝了幾口水,對杜青棠的態度也不意外,只是問:“如今長安局勢如何了?”
“先前,你被長生子使人誆進宮中,留了燕九懷看守元秀公主,那個沒腦子的市井兒,被人在香料裡做了手腳,生生的丟了人,念著他是燕俠愛徒,又是市井之中長大,練一身高明的殺人功夫已經不易,我也不敢再求他能有幾分謀略。”杜青棠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凌厲的盯了他片刻,見杜拂日始終神態如常,才哼了一聲,冷冷的道,“如今你倒是夠爭氣!長生子用過的法子,燕九懷才上了一回當,你是惟恐他一個人丟臉,趕著與他一起麼?”
杜拂日只是笑了笑:“我如何到了這裡?”
“是元秀公主救了你。”杜青棠默然半晌,才淡淡的道,“薛娘子雖然在她飲食裡下了藥,讓她出現儼然風寒入體之症狀,整個人昏迷不醒,卻不想耿靜齋醫術遠比她想的要高明,你中了醉顏酡後不久,元秀公主卻醒了過來,當時薛娘子還不放心,見你已經昏迷,便打算割斷了你的喉嚨,元秀公主阻止她無果,最後爭執中趁亂抓到了旁邊早年憲宗皇帝所賜、鎮邪所用的一柄銀刀殺了薛娘子,又跌跌撞撞的跑出寢殿,虧得耿靜齋恰好去為她請脈,順便先救了你。”
“這事坊間都已經知道了?”杜拂日靜靜聽著,神色之間絲毫不見喜怒,緩緩問道。
杜青棠對這個侄子最讚賞的便是沉穩,在養氣這一點上,杜拂日自小練起,並不比他這個朝堂上歷練多年之人差,如今見他醒來不久,便已經沉住了氣,心中怒意倒是少了一些,淡淡點頭:“所以,無需等到笄禮,昨日我已經讓邱逢祥以新帝的名義,下詔將元秀公主賜婚於你私下裡,我也答應了儘量保全太上皇之命!”
“如今貴主怎麼樣了?”杜拂日又沉默片刻,方低聲問。
“貴主病體未愈,又與薛娘子拼搏中脫了力,所以依舊臥床難起,不過耿靜齋說也只是幾帖藥的事情,並不妨事。”杜青棠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只好奇一件事情,你就這麼喜歡她麼?喜歡到了拿自己的命去賭?你父親當年死得那樣早,我膝下無子,咱們杜家五房僅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