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兒各自捧了水上前伺候她們淨面浣手,又離了用飯的偏廳,到了方才的正堂上,採橙親自捧著果盤進來,並一壺新制的酪飲,裝在了一隻梅子青繪喜鵲登梅的膽瓶裡,膽瓶卻不是放在了漆盤上進來,而是拿銀盆裝了冰鎮住了,行禮後放在了略遠些的几上,叮囑道:“兩位阿家才用過了飯食,這會不宜進涼物,奴此刻裝的新冰尚未化開,待冰化得差不多時阿家才能再進。”
元秀笑道:“究竟十妹面子大些,你平常可不都是叫錦梳送過來的?怎麼今日自己過來了。”
“阿家這話說得奴可惶恐了。”採橙嗔道,“奴是過來問一下兩位阿家過會小食用些什麼?奴記得雲州公主最喜歡的是巨勝奴、貴妃紅並單籠金乳酥這幾樣,可如今天氣炎熱,雖然別院裡邊清涼,也怕因此失了興致,到時候做了端上來反而敗了阿家的胃口,怕其他人傳不清楚阿家的意思,這才自己過來問一問。”
“十妹你可聽見了,採橙平日裡架子可大得很,沒什麼事就是我這兒也是不肯常來的。”元秀笑著拿腰圓繃月白素紗描五福捧壽圖案的團扇撲了雲州一下道。
雲州這會子可沒什麼心情提小食,只淡淡的道:“不必這樣多事,九姐平素吃什麼,照樣給我一份就是。”
採橙抿嘴笑了一笑道:“阿家平日裡吃的偏酸甜”她話裡的意思,是雲州卻是喜甜的。
“偶然換一換口味也好。”雲州敷衍著。
採橙這才屈了屈膝,退了下去。
元秀淡笑著道:“這別院從母后留下以來我還是頭一回來住,別院裡原本有管家及幾個下人,管家膝下的小娘子很投採橙的緣分,她如今越發少往我這裡來了。”
“再怎麼說也是九姐你的宮女,一個管家之女罷了,難道還要越過了九姐你去不成?”雲州心不在焉的說道,“九姐到底為什麼明日要去長安呢?當真不陪我住幾日?”
“我正是要說下去。”元秀依舊笑著,慢慢撲著團扇,只是笑容逐漸一點一點冷下去,“你道我做什麼要提採橙?若不是她在庖下人來人往的聽到了許多訊息,我還一點都不知道禁軍裡那起子東西竟有如馮騰、崔南風那樣多嘴饒舌又不修私德的”
元秀因是文華太后嫡出,她出生的時候郭家還沒有出事,豐淳又剛被立為太子,東宮之主經過層層較量最終塵埃落定,正是文華太后最得意之時,她的年紀本就比豐淳小了近十歲,可想而知多麼得寵,加上憲宗皇帝本就對女兒要寬容些,雖然見面不多,但賞賜卻素來慷慨。
後來郭家出事,文華太后難產而亡,元秀其時年少,懵懵懂懂沒多久,就被憲宗皇帝一道上諭指給了當時領後宮的王惠妃撫養,不論王惠妃與文華太后之間有什麼,但她膝下無兒無女,便是衝著憲宗皇帝去後有所依這一點也不會虧待了元秀,更何況元秀不但是元后所出,還是憲宗皇帝親自降旨叫她撫養的,因此元秀自小到大,從未受過半點委屈,從前有昭賢,後來是豐淳,但凡什麼好東西,少了誰也不能少了她的。
久而久之,元秀雖然嬌縱刁蠻,卻並不喜趕盡殺絕,哪怕身邊人惹惱了她,多半也就是趕走了事。蓋因她自小受盡寵愛又享盡富貴,心中沒有什麼怨懟之氣,因此處置他人時除非有必要,很少會下殺手——譬如易老丈並李十娘之使女,因長生子之故,為免自己名譽受損,卻是必須除去,因李十娘還有可用之處,暫時不能滅口,元秀便以這兩人為震懾,不僅僅是威懾李十娘,也是告誡在場的禁軍眾人!
但這會雲州卻從元秀似笑非笑的講述裡聽出了毫不掩飾的殺機——她不知道,這殺機裡有一份,不是因為馮騰,也不是因為崔南風,還是因為她前來的一場大哭,引起元秀與薛氏商談,重提崔南燻,才促使元秀下定了決心。
第二百二十四章 長安
雲州公主聽著,臉上怒氣也漸漸聚集,待元秀說完,拿了手邊剩半盞的殘茶喝下潤唇,她已經按捺不住一掌拍在了几上,恨道:“這起子小人真真是好大的膽子!”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咱們皇祖時候的王太清你可還記得?”元秀重新拿起團扇撲著風,淡淡的道,“打從玄宗皇帝時候起,就埋下來了禍根,只是先帝英明,十幾二十年的清平下來,覷著咱們五哥年輕,又是承位不久,居然就蠢蠢欲動了起來!”
“說起來那袁別鶴還是五哥為東宮時候的貼身侍衛。”雲州公主想到了這一點,不免皺眉道,“這一回九姐你到別院來避暑,聽說是五哥親自吩咐了他過來戍衛的,我本以為此人既然得五哥青眼,總該有幾分用處,怎麼連別院裡這幾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