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之方在旁冷聲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你可知道你外公這幾日唸了你幾回?還不快上前與外公請罪!混帳東西,叫你出去歷練,你倒是”
高氏見他開口就沒好話,頓時瞪了他一眼,賀之方並不怕高氏,但當著高曠的面到底要收斂些,這才悻悻住了聲。
“六郎出去可不是事出有因?如今都為我這一身風塵的回了來,你怎還要怪他?”高曠對孫輩一向就要寬容些,賀夷簡是外孫,又是他最看重的外孫,只要不是大事,他就更好說話了。
賀夷簡對賀之方的斥責並不放在心上,只是簡單的請了聲罪,依舊向榻邊走去,這時候高氏與高離忙起身讓開,他順手接過了高氏手裡的藥,先小心喂著高曠喝了,高氏在旁不免拿帕子擦著眼睛含悲帶喜的道:“父親究竟是偏心六郎,方才女兒左勸右勸,硬是說自己身子好了無須吃藥,可這會六郎才接了碗,就什麼都不為難了。”
高曠嚥了一口藥汁液,他看起來十分虛弱,但還是嘴硬的回道:“方才不想吃,這會想吃了。”
“打小祖父就疼六郎,孫兒早先可沒少嫉妒。”高離見高曠這會見到了賀夷簡,連精神都好了許多,便暫時將痰盂捧到了旁邊,湊趣道,“方才還容孫兒跪在旁邊伺候呢,六郎一回來,孫兒也得靠邊去了。”
賀夷簡口齒一向伶俐,他見高曠精神雖然好著,但臉色明顯慘白,耐心吹涼了一勺藥喂著,笑道:“打小大表哥也不是不疼我,如何這會卻嫉妒起來了?分明就是怨我回來得太慢,這是大表哥心疼外公,故意這麼說著敲打我了。”
高曠再怎麼疼愛賀夷簡,但到底高離才是高家的嫡長孫,何況高離比賀夷簡的長姐賀二娘子還要長些,賀夷簡出生時,他都快成年了,再者賀夷簡養在魏州,他在成德,除了年節原本平時也不常見,要說嫉妒還真只是隨口而言,此刻聽賀夷簡把話擋回去,也笑道:“怨不得祖父疼愛六郎,我本是調侃他的,結果他一開口,倒變成了咱們都是心疼祖父了。”
“外公素來老當益壯,如何會忽然病倒?”賀夷簡方才回了他一句,這會卻不再介面,而是問起了高曠的病情,高氏聽了面上先是閃過一絲尷尬,方道:“是”
“人年紀大了,終究不比你們少年郎。”榻上高曠忽然推開了賀夷簡遞上的藥汁,低聲道,“夜裡冰盆多放了一個,一晚上下來竟就受不住。”他這就是解釋自己生病的緣故了。
賀夷簡性。子驕傲卻不鹵莽,一見高氏與高曠這模樣也知道其中另有內情,只是如今房裡連個侍奉的使女也沒有,除了賀之方外都是高曠的晚輩,賀之方又是高曠的女婿,難道還有什麼話不能說?
他心思轉了一轉,暫時也不追問,只是笑著繼續服侍高曠喝了藥,又問了幾句高曠的身體,高曠都說已經無妨,一直未出聲的賀之方忽然道:“岳丈固然大度,但”
“我既然已經說了無妨那便無妨!”高曠在河北三鎮的三位節度使裡面,為人是最和藹的一個——至少面上看著如此,尤其對晚輩時,但如今駁斥賀之方時竟帶了一絲怒氣,賀之方頓時噤了聲,高離在旁趕緊道:“請祖父息怒!”
賀之方沉吟道:“岳丈到底上了年紀,還請在此處多加休養,容小婿親自服侍,待病體完全康復,再回成德!”
“只是成德那邊”高曠這回倒沒有直接駁回去,但面上到底有些不放心。
高氏適時介面道:“父親,想來成德有大哥在,是不妨事的,另外離郎在這裡,不妨叫他辛苦些,往來探問,大哥斷不了的事情再請示父親。”
聽到姑母這麼說,高離雖然竭力掩飾,面上到底露出了分明的喜色,高曠這回過來見賀之方與高氏,雖然之前也透露出了成德將來交給誰的口風,但畢竟只是心照不宣,如今高氏這番話算是半公開的確認了高曠的選擇。
況且,高曠這會病在魏州,正如賀之方所言,他年紀大了,如今臥病在床,魏州到成德到底有段路程,如今又是暑熱的時候,高曠執掌成德多年,膝下子嗣都已成年,他離開成德一段時間並不要緊,否則也不至於悄然趕到魏州來了。
而高氏親口點了高家大郎,又提出讓高離來擔任成德與魏州之間的信使,這不但是確定了高離之父的地位,也等於是提高了高離的地位,同時也有給高離父子一個機會收服高曠其他子女,畢竟這會高曠還在,若是高離父子有什麼行差踏錯的地方,他還能夠出面解決——賀夷簡不動聲色的將空了的藥碗放到一旁的案上,他現在確定高曠確實病了,但也沒病倒像送往淄青的信箋裡說的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