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當日,孟景春在府裡窩了一整日,百無聊賴。牛管事見她這般,便說今日花燈滿街,應當很是熱鬧,不妨出去走一走。
孟景春記著小時候,即便是不愛出門的母親,在這一日,也會與父親一道帶上她去街上走走。童年支離破碎的記憶裡永遠吃不完的零嘴,花燈流火般照亮通途,香氣馥郁人群熙攘,便絲毫察覺不到冬日的冷。
想起舊事,便更覺府中清淨得令人難過。她鬆鬆束了發,將自己裹進厚厚的大棉服裡,揣著孔方兄便出了門。越往前走便越熱鬧,夜市裡川流不息的人群,頑皮孩童惡作劇一般高興地竄來竄去,豐富的食物香氣勾出了饞蟲,她便停下來吃一碗芝麻元宵,甜膩膩的,吃著吃著便想也不知沈英在楚州能不能吃得到元宵。
他這些年獨來獨往,難得赴宴亦是難得過節,是否會覺著這十一年格外的漫長。
在京十一年,從未回過鄉。孟景春琢磨著,他為何不抽空回故里,且從不與旁人提家鄉的事呢?她在相府住了這樣久,亦是從未聽他提到過一句,似乎連書信往來也是沒有。
她正走神,忽聽得一聲犬吠,便驀地回頭,才發現桂發跟了出來。想來是牛管事怕她走夜路不安全,便讓桂發跟著,她伸手揉揉桂發的頭,將兩枚銅錢結在桌上,便起了身繼續往前走。
走著走著,這條街便已是走到了盡頭。她抬頭望一眼天,月似銀盤,清亮乾淨,端端正正。
千百年間,天下共賞的這圓滿,從來只有這一個。
桂發在她身後吠了幾聲,她陡然回神,便琢磨著該回府了。
按著原路往回,看到未出閣的少女們結伴出行,羞羞答答眼中又帶著好奇,這滿街珠翠是平日裡看不到的風景,亦見闔家出行的幸福姿態,談笑賞燈猜謎,其樂融融羨煞人。
她臉上掛著淡淡笑意,卻又有些許悵然。埋頭走著,快到巷口,穿過那巷子拐個彎便能回府,身後的桂發卻汪汪汪地吠起來。
她略驚,驀地抬頭,卻見巷子盡頭站著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月色下他朝她笑,安安靜靜站在那裡,似是已等了許久,繼續等下去也無所謂的閒適姿態。
孟景春以為自己眼花,便抬手使勁揉揉眼,模糊過後再清晰起來的視線裡,他卻依舊在。
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地奔了過去,直到感受到腦袋撞到什麼,這才用力地喘氣,慢慢醒過神來,立刻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他。
沈英被她撞得倒抽一口氣,臉上卻仍是掛著笑,伸手環住了她。
楚州邊防督巡結束,便馬不停蹄地往回趕,一路奔波已是倦極,回到府中聽聞她外出看花燈,他便在這回來的路上等著她。此刻擁她在懷中,感受到她撞過來的力量,心中這才滿滿當當。
孟景春激動得似是要哭出來,將頭埋在他懷裡,深深吸氣,終是覺著圓滿。
她悶悶問:“相爺如何今日就回來了?”
沈英輕輕笑:“恩,事情結束得早。”
她鬆開手,沈英亦是放開她。她抬頭藉著月光細看他,發覺他似是更清瘦,便知其操勞。她心中一酸,忽用力拽住他上臂袖子,踮起腳有些生澀地親上了他唇角。
沈英先是一愣,卻立即抬手輕捧住她的臉,低下頭去回吻她。
他溫燙掌心貼在她臉側,將她臉頰耳根都熨熱。孟景春屏住呼吸,攥著他袖子的手都要發麻,沈英離了她的唇,輕笑:“別屏氣。”
孟景春雖覺著丟臉,深吸一口氣卻又湊了上去。沈英伸手將她攬得更近,彼此呼吸都能清晰感知。他輕撬開她的唇,耐心地,一點一點教會她這男女間親密情/事。
在官舍時的那個吻,是瞧她太動人而一時未能忍住。現下卻已是水到渠成,兩情相悅。
他能感受到她的回應,雖青澀木然,卻已是情動。他沈英何德何能,有生之年求得如此知心人。心因她而滿,因她思念成災,且能得此回應,彷彿亦是告訴他,她想他,她在意他,悲苦喜悅不願瞞,只求攜手。
沈英的手輕攬著她的腰,孟景春已快要溺死在這輕柔糾纏中。
桂發忽地“汪汪”吠了兩聲,孟景春忍不住已是笑出了聲,揪著他上臂衣袖的手陡然鬆開,離了他一些,看著他的眼睛,神采明媚。
她尚有些氣喘,稍稍低了頭,伸手將一些碎髮捋至耳後。所幸月光下瞧不清楚臉色,不然她得臉紅得羞愧死。
沈英瞧她這樣子,不由笑了,伸手輕搭住她後腦勺,唇貼上她額頭,家長般地口吻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