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到日,又從日到夜。
迷娘住進扶彌海這夥白虎幫眾聚集之所,不辭辛苦與白煉,寶稚相伴,悉心照料兩人,不覺過了七八日。
寶稚的風寒反反覆覆,昏迷的時候,總是緊抱迷娘縮排她懷裡,口裡小聲哭泣著喚爹爹。
偶爾有片刻的清醒,卻是誰也不搭理,眼睛瞪得大大地,神色空洞地躺在床上,儼然失魂落魄。
白煉因為迷娘嚴厲叮嚀,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出門,聽聞屬下報知迷娘,以及寶稚種種細微動向,心裡頭那股邪火又騰騰騰地止不住往上冒。
到了第五日,趁著迷娘帶人出門採買食材,白煉好不容易,逮了個機會,踱到寶稚房門口,滿懷敵意發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老是纏著我家迷娘不放?”
“纏著?!,,”寶稚半倚在床塌之上,身上依舊覆著厚厚的被子,唯獨一張臉露在外頭,他睜著那清幽發黑的眸子,冷冷凝視著站在房門口的陌生男子。
這男子面容英氣十足,說起那妖怪迷娘之名,親暱十足,以寶稚聰慧,不難想象對方與迷娘是何干系。
他睨著白煉,轉瞬言語譏誚道:“到底是誰纏著誰,你先去問過了你家妖怪娘子,再來問本神君也不遲!!”
第312章 胭脂瓣(五)
寶稚說迷娘是白煉娘子,這話白煉愛聽。
可是,在那娘子前頭,對方有些陰惻惻地加上妖怪兩個字,固然白煉親眼目睹過迷娘真身,心裡明白迷娘確係半妖之體,仍是莫名感十分刺耳。
在瑟那斯大陸,人界皆奉天宮為聖主,妖怪地位極為低下,寶稚這聲妖怪出口,實與罵人無異。
他原本就瞧著寶稚不順眼,此刻又聽聞寶稚言語不討喜,立刻怒形於色道:“混帳王八蛋!!也不知是誰整天裝作病殃殃地,扮可憐,非要纏著我老婆叫爹爹,睡覺也纏著我老婆抱來著,老子總算見識過了,原來還有比那狐狸精更不要臉的,光天化日也會倒打一耙,反咬一口!!”
“你,,你說什麼?!”寶稚臉色蒼白,藏在衣袖裡的手指頭微微顫拌著張開,忽然使勁抓住了被頭,眼睛直愣愣瞪住白煉道:“誰?你說誰叫誰爹爹?!”
猝不及防的爹爹兩個字,忽然之間好似穿心利箭,直入寶稚胸口。
他是幼時失父,紫簫與豆丁都不曾見過寶稚生父,寶稚也從不在兩個異父弟弟面前提起。
就好像寶稚如同豆丁一般生性天真,只知有母,而不知有父。
唯獨在寶稚神君殿,看著寶稚長大的老奴清楚,在寶稚面前,死去的爹爹是忌諱。
他望著白煉,不知不覺恨意暗生。
“這裡除了老子還會有誰?!自然是你這混帳王八蛋不要臉,纏著我老婆叫爹爹!!!”白煉目睹寶稚色變,只道自己佔盡上風,越發語氣兇狠地答話。
寶稚清醒之時,不知自己昏迷之事,他本以為他被迷娘強抱,失去清白已經是奇恥大辱,未料到,他在夢裡所喚的爹爹,喚的竟是迷娘,無疑是恥上添恥。
迷娘該死!這房子裡所有知道內情的人,在他身前背後胡亂嚼舌頭的人,更是通通該死!!
一剎那,心思已是百轉千遍,寶稚咬著冷冷的牙,取出了放在被子裡的七寶葫蘆,他端端正正坐在床上,輕輕仰起頭來,對白煉不緊不慢開口道:“還未請教,這位兄臺高姓大名?”
“老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白煉不假思索地,準備答話。
那白字還沒得及出口,腳邊冷不丁滾過來一道迅疾影風,對方帶著哭音拉起他褲角,上氣不接下氣道:“老,,老大!!不,,不好啦!!官兵來了!!五哥六哥擋不住了,,叫我們趕緊先從後門閃避!!”
白煉起初嚇了一跳,待定睛看清是小匪阿秋,不禁傲然失笑道:“阿秋你是不是吃錯藥啦?!這裡分明是烏其國界,又不是新博,烏其官兵捉我們白虎幫人有什麼好處?”
“不,,不是捉我們白虎幫,,”阿秋急得臉紅脖子粗地,一邊吃力推著白煉進房裡,一邊倉促解釋道:“老大,是烏其要跟白帕交戰了,緊急徵丁上門,,我們兄弟都被造上兵冊啦!!好漢不與官鬥,老大雖說名字沒在冊子裡,難保他們見到老大身子結實,胡亂抓人湊數!!”
“這倒也是,,”阿秋一席話,白煉立時想起他與迷娘,還有連真三人,曾經在白帕國山野小村,被誤認為農家三兄弟,就此投軍入伍,他不禁點頭稱許道:“阿秋說得在理,這天下烏鴉一般黑,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