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忽然一顫,猛地抬頭望著他,心中緊得連眉頭也蹙起來。
“小怪你怎麼了?”李辰簷訝異地望著我。
我擺擺手道:“沒事。”
他點了點頭,又說:“左兄一早有些事,說過幾日回來。楛璃與逸然被霍隨領著遊府賞園去了。”
“紜蒼公子在永京”我沉吟片刻問,“不會有危險嗎?”
李辰簷笑道:“他大活人一個,武藝高強。你怎得就不為我擔心擔心?”
我白他一眼:“好端端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誰?”
“非也,我這是來辭行的。”李辰簷道,“今早霍大人已說會先處理張立春一家子的事,我在永京還有些額外的事。
“你要走?“我怔了半晌。
李辰簷一笑:“去探望箇舊友,另外還有些瑣事。帶事情處理完,我就回來尋你。”頓了頓,他又說,“畢竟你的小命還沒著落,這妖氣一日不除,我一日也放不下心。”
我心中驀地涼下來,想起澐州種種一路風塵,所謂舊友所謂瑣事,所謂擱置的婚約,忽然覺得蒼白無力。我勉強笑了笑:“勞煩你了。”我說,“小茴也盼著這戾氣快些除去,不然死了也好,畢竟拖累著他人,自己也不好受。”
李辰簷神色一詫,默默地看著我。我背過身子,面前秋意盈然,繁密的葉稍已經發黃枯萎,在風中湧動如漣漪湟湟。
“小茴,那我走了。”少頃,身後傳來他略帶遲疑的聲音。
我心中一疼,卻不知如何回答,所幸就站著不動。
“小茴,不要輕言生死。”話語很輕,如冬日雪痕。
眼中淚水奪眶而出,可我就算咬破嘴唇也絕不回頭。回頭有何用,讓一個只是因為許諾而盡力幫你的人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充其量也不過是討幾分同情。我霍小茴從來日子燦爛,一個人照亮全世界,何必如此沒出息。
身後再無聲音。我回頭望去,只見落花簌簌無言,風涼水靜,人去樓空。
毛球聳拉著腦袋蹭蹭我的腳踝,我蹲下身,慢慢揉著它滿頭軟毛,眼淚又不聽使喚地在眼眶中打轉。仰頭努力逼回淚水,我對著炫目的日暉,雙眼刺疼發脹地幾乎張不開。
“去你大爺的不要輕言生死!下回再這麼誆我,我死給你看!!”
第五章喜折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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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六七日,我的小日子過得越發奢華喧騰,加之與家人重逢,兄妹姐弟母女情,就差沒鑼鼓喧天慶賀一番了。
楛璃直搖頭說,這丫頭受什麼刺激了吧。李逸然道,興許小茴姐在家就是這幅模樣。筷子與青桃試探問,是不是小姐出門一番,性情越發豪放了?毛球奉行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與我一起共襄盛舉。
又過了兩日,爹下朝來西苑與我說皇上放人了。彼時我正召集三五個琵琶女為我與楛璃逸然彈琴助興,青桃筷子備了一桌美食,毛球也跟著曲調跳東跳西。
一曲陽關三疊疊上雲霄,我以玉箸擊碗合拍,爹面對著這廂盛宴呆了片刻,腳底打了個旋兒,掉頭往回走。
我忙停了琵琶快步追上:“爹剛才說什麼?”
爹朝我身後望了望,“敢情你是回來**的?”
我愣了愣,又問道:“爹剛剛說張立春一家子被放了?”
爹與上前行禮的楛璃逸然點了點頭,說道:“昨天放了,張家大夫人在牢裡就撞死了。”他嘆了口氣,“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我呆了片刻問:“霍隨呢?”
這霍隨人如其名,隨叫隨到。我此言方出,他便從不遠處竄了過來:“小姐有何吩咐?”
“給我備輛馬車,送我去太常卿張岐的府邸。”
霍隨面露難色地看了看爹,勸我道:“小姐還是別去了,張家死了人又沒了錢,連喪事都辦得馬虎,現在全家人都鬧著分家呢。”
我驚問:“那張立春與他兄弟呢?”
霍隨遲疑片刻方道:“張立春的大哥有官職,現在投靠貞元一派的朝官,打算換處地方住著。他的親孃孃家還算殷實,打算帶著小兒子回家。現下恐就張立春一人沒去處,走運的話,府邸不賣,還能留間屋子住人。”
我想了想說:“讓馬車送我到永京內城就行,我自己登門謝罪。”
“小姐”霍隨又欲勸,爹擺擺手道:“隨她,否則她心裡怎樣都過不去。”
我朝霍隨點點頭,轉身又與楛璃說我晚飯前回來,隨即回屋拿了禦寒的斗篷,匆忙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