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傷小茴半分,我今日就讓你陪葬!”
“讓我陪葬?”姬揚忽地冷笑起來,我此時方才聞到他身上的濃重的酒氣。
“你可知菱兒為何而來?”姬揚沉聲道,“因為她得知你要來。”
我心中忽然落了空,直愣愣地看向李辰簷,脖間微緊的窒息也比不上心頭的壓抑。
“少廢話!”李辰簷輕喝一聲,揮扇點地,轉瞬便將扇端利刃架到姬揚頸邊,“放了她。”
姬揚毫不在意地笑了兩聲,漫不經心道:“你可以殺了我,但李辰簷我只問你,你為霍小茴做這許多,就不怕菱兒知道了,會難過?”
李辰簷眼神凝滯,半晌低聲道:“她一直明白,不會難過的。”
姬揚笑了:“霍小姐,你聽到他說什麼了嗎?好像與當年的少將軍相知相惜的人,從來都不是你。”
心間驀地生起一股寒意,在蕭條的冬日被釀成灰燼。我想我一直在乎一些東西,比如相伴相隨,相惜相知。只是後來我知道,也許他篤信的那個人不是我。我沒有失望,不過是記住了初夏李府的璀璨日暉,記住了林間重逢的清毓容顏,記住澐州山間突如其來的吻,記住了別後相遇覆水難收的情愫。然後一一悉數珍藏,在聊賴時銘刻於心間。知道他在對我好,我便不去問因由。
我從來都沒有這樣冷靜過,我說:“姬二少爺,你醉了,所以才說胡話。”
“你若喜歡暖菱姑娘,可以大大方方與她示好,何必在我等眼前演一出苦情戲,還將我這個不相干的人拖下水?”
不相干三個字說的極輕極緩,李辰簷神色更沉,但是他不看我。
“你——”姬揚的語氣略微遲疑。
“我?”我笑了起來,“我是相府的三小姐,皇親貴胄,只要我願意,多少世家公子踏破我家門檻,我可從不曾如你這般兒女情長。”
姬揚也諷刺地笑了幾聲:“殊不知一向不拘世禮的霍家小姐也會把身份抬出來壓人,真是稀奇了。”
我道:“姬二少爺若無心傷我,就放了我吧。”此言一出,姬揚鉗在我脖間的手指一滯,竟鬆了些許。李辰簷眼神深不見底,手中力道卻加大了幾分,將扇子往姬揚脖間抵緊。
“住手!”院外忽然傳來一聲清靈若黃鶯出谷。李辰簷神色大怔,驀然朝院外望去。
第六章北青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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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簾掀開,走出一個身著月白紗衣的女子,她身披緗色斗篷,頭挽著垂寰髻,臉若白雪,唇若紅梅,即便遠望過去,也能見得一對眼眸若星辰般爍爍奪目。
眾人一時愣住,只楛璃反應過來,喚了聲:“暖菱姑娘?”
暖菱隨聲望來,露出欣喜的笑容:“苦離?未想在這裡遇見你,還好麼?”
楛璃勉強點點頭,轉而又十分擔憂的望著我。
暖菱沉吟了半晌,面色逐漸冷淡下來,望著姬揚道:“你家閒事我不欲多管,但若得罪了相府三小姐,可是單憑你姬家之力就能擔待得起的?”
姬揚先前就有些遲疑,聽了暖菱的話,便放開了我。脖間稍釋,我吸了口氣便猛咳起來,李辰簷伸手將我扶住。指尖的熱力,卻如極寒的芒刺。
“菱兒。”姬揚喚了一聲,黯淡道,“別看了,回去吧。”
李辰簷手中力道猛然變輕,轉頭隱忍地看著暖菱。暖菱回望一眼,淡淡笑了笑說:“辰簷,我明白的。”
剎那間,彷彿有繚亂的蔓草在體內破骨而出。在我心底那幢堅實有力的江山城闕,一顆又一顆肆虐生長,根底在五臟六腑中蔓延,吸取汩汩流淌的血液。昔日完好的城池此刻舊了。眼前模糊的,是磚瓦風蝕時嗆人的菸灰吧。
身子不聽使喚地顫抖起來。
“小茴”李辰簷的聲音太遼遠,聽起來像夢一般。
我咬緊牙關忍住眼淚,抬頭笑道:“姬二少爺,此番鬧騰收場吧,大家還各有各的事。”
姬揚望著我,神情停滯一瞬,面上的怒氣竟隱隱化作詫然,伸手揮了揮,衝一行姬家人道:“我們走。”
客棧外,玉娘帶著張洛兩兄弟先行離去。我們整好馬車,剛欲走,卻見一清秀可人的丫鬟走了過來,向李辰簷行了個常禮:“姑娘約公子今夜酉時在積雪亭見。”
彼時我剛進馬車,腳下不小心一個趔趄,聽見李辰簷低聲道:“我知道了。”
樺辛鎮去津月城不遠,馳驅兩個時辰便到。馬車上少有人言語,我數次掀開車簾,正午如同碎金的陽光遍灑在臉上,融融暖意讓